轉身去關門。
桂嬤嬤與櫻桃聞聲打起簾子迎出來,桂嬤嬤皺著眉頭打量了林謹容一番,上前去給她脫油衣,一語雙關:“這天變得可真快。”
“累了一天,媽媽下去歇罷,讓荔枝和豆兒伺候我就行了。”林謹容緊緊抓著油衣不放,油衣貼在身上,溼噠噠的,半點不透氣,讓人格外不舒服,她卻不能脫下來讓其餘人等看到她少了半截袖子。
桂嬤嬤見林謹容防備的樣子,失望地嘆了口氣,強笑道:“那奶奶歇著,老奴先下去了。”自三月以來,桂圓的身份就十分尷尬,除非是林謹容喊,平常並不敢隨時在屋裡待著,特別是陸緘回來的時候更要避嫌躲得遠遠的,她也就更尷尬。總想與林謹容多親近親近,改善一下關係,卻又怕別人覺得她是別有用心。
“櫻桃也去罷。”荔枝見了桂嬤嬤沮喪難過的樣子,有些於心不忍,卻又無能為力。母女二人一同伺候林謹容,又遇到這種尷尬事,的確是不好自處的。除非是桂圓自請放出去,又或是桂嬤嬤告老,否則,算是扯不清了。
待到櫻桃和桂嬤嬤都退了出去,荔枝便飛快地伺候林謹容脫了油衣並那件殘缺的羅衣,豆兒將件披袍拿過來給她披上,伺候她換洗不提。
林謹容在香噴噴的熱水裡泡了好一歇,才覺著身上的寒氣漸漸去了,從裡到外暖和起來。便半閉了眼,仰頭靠在浴桶壁上,把今日發生的事情都細細捋了一遍,細思接下來該怎麼辦。
荔枝見她閉目不動,曉得她是想泡一會兒,便招呼了豆兒,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行至外頭,見櫻桃蹲在廊下熬薑湯,便低聲道:“二爺回來有沒有換衣服?”
櫻桃輕輕搖頭:“回來就往書房去了,誰也不理。桂嬤嬤與他說話,他看都不看。”
荔枝嘆了口氣,道:“薑湯快熬好了麼?”
“好了,先前二爺才回來,桂嬤嬤便熬上了的。”櫻桃忙把小火爐上的砂罐取下來,倒了兩碗滾熱的薑湯,小聲道:“姐姐,是這會兒就送去麼?二爺那裡我不敢去。他先前的樣子好嚇人,要吃人似的。”
本來由林謹容去給陸緘送薑湯是最好的,但看林謹容那副樣子,是根本不可能的了。可又總不能就由著他們這樣下去,荔枝想了想,把一隻碗遞給櫻桃:“你端進去給奶奶,讓她趁熱喝了。”
櫻桃應聲去了,荔枝小心翼翼地端了那碗薑湯,走到陸緘的書房前輕輕敲門:“二爺,奶奶讓奴婢給您送薑湯來。”
裡面沒聲音,只聽到紙張翻得嘩嘩嘩的聲音。
荔枝提心吊膽地又重複了一遍:“二爺,奶奶讓奴婢給您送薑湯來,您淋了雨,小心受涼。”
裡面連翻書的聲音都沒有了,安靜無比。
荔枝也不敢走,就靜靜地站在門口,又等了片刻,才聽得陸緘道:“進來。”語氣裡還含著火氣,但到底是還願意開口。
荔枝大大地鬆了一口氣,輕輕推門進去,只見陸緘在書桌後肅然而坐,前面鋪著紙,字帖,並一枝蘸了墨汁的筆,手裡卻又拿著一本好像是翻了一半的書。就有些不明白他是在臨帖還是在看書。
陸緘沉著臉看向她,荔枝忙堆了一個小心翼翼的笑,把薑湯奉上:“二爺趁熱喝罷?”她真怕陸緘做氣說不耐煩喝,那她還真不好在中間轉圜了。
陸緘盯著那碗薑湯看了好半天,看樣子是不想喝的,可最後還是抬起來喝了。
荔枝忙趁熱打鐵:“二爺,奶奶讓奴婢來問您,您要沐浴麼?”
“她?”陸緘冷笑了一聲,把手裡的書往桌上一丟,一臉的譏諷。
荔枝忙垂了眼,束手而立,情真意切地道:“奶奶只是抹不下臉來罷了。雖沒有明說,卻讓奴婢們準備熱水,那不是給您準備的麼?”想了想,又小聲道:“奴婢說句逾矩的話,無論如何,這日子總不能就不過了罷?難道說,還真要讓親者痛仇者快?奶奶即便有不是的地方,但也有很多做得好的地方,還請二爺多往她好的地方看。再不然,也可以請舅太太教導她,她還年輕呢,難免不懂事。”
陸緘沉默地打量著荔枝,荔枝被他看得心裡發憷,面上卻一點不顯,越發誠懇。
陸緘收回目光,淡淡地道:“你對她倒是忠心耿耿,不惜厚著臉皮撒謊賣乖替她周圓。”卻是有些逮誰咬誰撒氣的意思了。
被他毫不留情地戳穿,荔枝臉上一熱,不管不顧地道:“那是因為奶奶對奴婢極好。雖則是主僕,但奴婢也敢說是,將心換心。”她重重地咬了將心換心四個字。
當然好了,比對他還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