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還是逃不過麼?林謹容直直地看著那枝開得最豔的桃花,花是極美的,但真是看不到幾年了。陸緘很急速地和她說了句什麼,她沒聽清楚,但看到陸緘快步走了出去,她還是下意識地想:他是出去安置陸綸了。
林謹容倚坐在廊下,默默看著那樹燦爛的桃花,從午後一直看到傍晚。當天邊最後一抹殘紅落去,睡了半日的毅郎醒過來,依依呀呀地喊出一聲“娘”,她驚醒過來,含笑起身進屋將毅郎抱起來,低聲道:“毅郎睡夠了麼?”
她以為她會流淚,但其實真得到這個訊息的時候,她一滴眼淚都沒流,只是有些茫然而已。
天黑盡的時候,外面颳起了冷風,陸緘頂著料峭的春寒踏進房裡,看到林謹容獨自坐在燈下畫一枝桃花。粉嫩的花骨朵顫巍巍的在枝頭綻放,她蘸滿桃紅色顏料的筆尖點下去,他的鼻尖就仿若聞到了花香,桃花的香,清淡中帶點苦苦的澀澀的味道。
“阿容。”陸緘看著林謹容纖瘦的背影,忍不住伸手把她緊緊摟在懷裡。
“他是我兄弟,和慎之一樣的親。他曾是這世上待我最好的人之一。”林謹容把頭軟軟地靠在陸緘胸前,手無力地垂下,飽含顏料的毛筆墜落在如玉般潤澤的宣紙上,沉重地綻放出一朵絢爛到了極致,卻飄落了枝頭的花。
陸緘長嘆了一聲,想安慰她,卻終是什麼都沒能說出來,他只能專心地將她抱在懷裡,在她的耳鬢邊細細地親吻。林謹容睜大眼睛,“這是宿命。”她回過頭,摟住陸緘的腰,仰起頭,眸子晶瑩如水:“二郎,我捨不得你和毅郎。”
陸緘心中微動,在她的雙眸上落下一吻,低聲道:“我們又不會分開。我會一直陪著你們啊。”
林謹容卻只是仰著白玉一般素淨的臉,安靜地看著他。眸子裡滿是他從未見過的溫柔,她拉起他的手,放在她的心上:“你知道麼?”她曾經恨過他,十二分的厭憎過他,她只是捨不得再死一次,不然她寧願死也不肯再嫁他這次。
陸緘不知道,他只知道她的體溫和馨香柔軟透過衣料傳到他的掌心裡,又從他的掌心,透過血脈,一直傳遞到他的心裡,跳動如他體內的血脈一樣,分不清你我。掌心感受到的心跳時有時無,很脆弱,他從來沒有看到過這樣脆弱的林謹容,他想他必須回答:“知道。”
他不知道。林謹容有些酸澀,伸手輕輕觸觸他的臉龐,笑道:“我不想知道他是怎麼去的。”所以別和她說。死亡的滋味咀嚼太多,讓人傷肝傷心,摧肺摧魂。
陸緘沉默片刻,道:“我給他尋了個好地兒。”
“長安呢?”
“走了。”
“該走。”林謹容把手圈住陸緘的脖子,低聲道:“二郎,你抱我上床去,我累了。”
她的眼睛波光瀲灩,竟然是從未有過的嬌媚柔軟勾人,聲音更是又嬌又軟,陸緘被勾得一顆心狂跳不已,曉得她是傷心了想尋求安慰,然而他卻是不能,只微微側了頭不看她,吸了兩口氣才稍微平靜下來,把她抱起放在床上,在她額頭上輕輕一吻,溫聲道:“你睡吧,我在一旁看著。”
林謹容看了他兩眼,突地一笑:“看到了麼?我畫得一枝好桃花,這輩子就從未畫過這麼美的花。你恐怕是不及。”
陸緘實打實地承認:“從未見過你畫畫,今日一見很驚訝。”會畫畫的大家女子多的是,但多數都有匠氣,死板工整有餘,靈氣巧動不足,林謹容偶爾做件事,總能讓他驚豔。
林謹容淡淡一笑:“還不是和分茶一樣的。將來你老了,你要記得,我年輕時也曾畫過這樣一枝桃花,少有人能及。”不等陸緘反應過來,就打了個呵欠,面身向裡:“你去歇著吧,順便幫我把燈滅了。”
是怕自己將來如同陸建新一樣的吧?陸緘站起身來,安靜地看了林謹容的背影片刻,輕輕把燈吹了。林謹容躺在床上,聽到他在外間輕聲吩咐櫻桃:“小心著緊些,奶奶若有不舒服,就叫我。”
林謹容聽到他的腳步聲往隔壁去了,方滴下兩滴淚來。賊老天!
這一年的春天,硬是沒有下過一滴雨,每每看到烏雲聚頂,颳起冷風了,眾人翹首以待,等著它下雨的時候,卻是不陰不陽地悶了片刻就被一陣風吹散,復又露出灰白色的天空來。
林謹容跟著陸緘坐在牛車裡從麥田旁的大路上經過,看到從前青翠如玉的麥田如今成了金黃一片的枯草。有老農絕望地坐在田埂邊上痛哭,已經發生了搶水斗毆出人命的事件,這天氣,實在是讓靠天吃飯的人絕望。
林謹容最多的是於田,於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