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經見過的那老人和幼童,倒彷彿和葉昭有緣,卻又跑到這裡來賣唱了。
“滾!”突然啪一聲脆響,卻是有桌客人一個嘴巴將討賞的幼童摑了出去,更有人大罵:“唱的什麼東西!敗了爺的興!給我滾!”
茶樓掌櫃本是體恤一老一少才放他們入內,此時見惹惱了客人,忙站出來打圓場,又連聲催促老少二人離開。
“慢!”葉昭抬了抬手,笑著招呼老少,“老人家,來,這邊坐。”
那桌客人有人就要發作,其中一位穿綢掛緞的矮胖子騰的站起來,誰知道還沒等他說話,瑞四卻比他們囂張多了,搶先發作,瞪起三角眼對他們破口大罵:“你們幾個小兔崽子給老子滾出去!跟這兒撒野?爺就看看你們有多能?”
巴克什和阿爾哈圖也霍地站了起來,他倆虎背熊腰,彪悍迫人,站那兒跟兩個門神似的,觀之就令人心裡打鼓,更滲人的是兩人手在茶桌上的長包袱裡一摸,就一人摸出把寒光閃閃的匕首,雖然出來便裝打扮,但傢伙還是要帶的。
“爺,幾位爺,您看我面子,看我面子。”掌櫃嚇得臉都白了,但畢竟自家的買賣不能不管,忍著心下驚恐跑過來勸說,又一個勁兒給那桌客人打眼色,顯見是熟客。
“郝掌櫃,今兒爺兒幾個看你了!”那桌客人有人說著場面話,都悻悻起身,扔了幾個銅板在桌上,就一個個溜出了茶樓。
葉昭卻全不管他們的紛爭,等老人走近,微笑遞給老人一張十兩的銀票,說道:“老人家,街頭賣唱總不是辦法,還是回家鄉尋個正經營生吧。”
奓著膽子過來倒茶的小二見了銀票,舌頭半天縮不回去,好傢伙,打賞就是十兩銀子,這出手也太闊綽了。
老人見了銀票,也一下怔住,回過神急急的拉著幼童要他給葉昭跪下磕頭,“花子,快,謝過恩公。”
葉昭拉起準備給自己磕頭的幼童,又道:“老人家,坐,快點坐。”回頭招呼夥計上茶。
老人更是惶恐,心善賞銀的老爺見過不少,卻從來沒出手這般大方的,至於叫自己同桌吃茶,那是破天荒第一遭了,多麼仁慈的老爺,也講究尊卑有別,又哪裡會同賣唱的坐一桌敘話?
老人推辭不就,瑞四兒一瞪眼睛道:“叫你坐就坐!廢什麼話!”
老人嚇一跳,這才顫顫悠悠的坐下,葉昭看了眼黑泥臉幼童,嘆口氣道:“老人家,這孩子才幾歲,跟你東奔西跑終究不是個頭,該當上進求學問才是。”
老人怔了下,就苦笑道:“老爺,不是我耽誤這孩子前程,她實在是個丫頭。”
其實葉昭也看出來了,幼童雖然滿臉泥巴,眉目卻美,眉心更有一點紅豔豔的美人痣。
葉昭就笑道:“女孩子怎麼了?同樣可以求學上進,進不了私塾,可以去教會的學堂嘛!既不要學費,又可以學習西學,我看啊,女兒也當自強!”
聽著葉昭離經叛道的言語,老人山羊鬍都呼哧呼哧的喘,卻又不敢出言反駁恩人,只得是是的胡亂答應著。
幼童卻是眨巴著眼睛,好奇的看著葉昭,她聽不大懂葉昭的話,卻暗暗記在心裡,這個漂亮的小叔叔比爺爺說的話好像有道理呢。
葉昭見幼童一直看著自己,笑了笑,拍了拍她的頭,葉昭此時自不知道兩人淵源未了,數年之後,風起雲湧,二人再見面時,卻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第二十四章 總把新桃換舊符
除夕夜,租界內噼裡啪啦的炮仗聲卻突然被不期而至的一場雨雪冰雹打斷,海上吹來的狂風肆虐,將喜慶的氛圍一掃而光。
霍爾律師的公館內,各個房間都點起了煤油燈,除夕夜燈火通明,也算討個中國人的吉慶。
書房壁爐裡火光跳動,葉昭同霍爾律師坐在壁爐前,喝著濃香的咖啡聊天,要離開上海了,葉昭自有許多事要同霍爾律師交代。
叮叮,女傭輕輕推開了房門,恭謹的對葉昭道:“先生,夫人安頓好了。”剛剛她領著蘇紅娘去洗漱,又將蘇紅娘送進了客房。
葉昭也有些無奈,大過年的卻被困在了霍爾家裡,卻是和蘇紅娘緩和關係的機會都沒了。這段日子蘇紅娘還是在避著葉昭,今天卻是葉昭在餐廳一直等到她露面,她才答應跟葉昭來霍爾家裡,葉昭是想和蘇紅娘吃個熱鬧的年夜飯,而瑞四他們就算被砍了頭,也不敢和主子及夫人坐一桌啊。是以葉昭才帶蘇紅娘來了霍爾律師家裡,誰知道遇到暴風雪,卻是回都回不去了,本來還想找機會和蘇紅娘談談心呢,這樣彆彆扭扭的分離葉昭實在不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