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言畢撤劍,將身原地一轉,無數劍影落向關千劍和龍在天頭頂。
兩人手中的長劍寸斷,身體向後飛出,摔落人叢。
想不到曾經的天下第一,這時候和我成了難兄難弟。關千劍忍著胸口劇痛,勉力坐起身,抹了把嘴角的鮮血,對著龍在天露出一個無比苦澀的笑。
龍在天畢竟年脈,這一受傷,立刻被血氣方剛的關千劍比下去,隔了一會才搖搖晃晃地爬起來。他正要回關千劍一個微笑,眼裡突然投下一片黑影,臉上隨之現出驚懼莫名的神色。
“小心!”
關千劍知道莊夢蝶乘勝追擊,來不及回頭去看,聞聲而起,與龍在天同時躍離地面。
當此情形,兩人完全失去照應,只好各自為戰,各顯神通。
關千劍身在空中,四面八方劍氣縱橫,避無可避,一瞬間已有多處受傷。
他仗著凌虛三步,左跳右跳,連轉三個彎,終於脫出敵人劍網籠罩,遠遠落在大廳一角。
雖然僥倖逃得性命,卻已是渾身浴血。
此時廳中賓客見了這等陣仗,哪還敢貪看熱鬧,跳窗的跳窗,上牆的上牆,都急於遠離這是非之地,一鬨而散。
關千劍隨手抓了一把劍握在手中,尋龍在天時,看見他落在對面一個角落,一頭白髮被鮮血染得透紅,仰臉向天,目瞪口呆,眼神渙散。
關千劍正要出口詢問,他身子一歪,像跟朽木,竟爾重重摔倒在地。
——他死了!
關千劍心往下沉。
莊夢蝶笑聲又起,充滿了暴虐和狂喜,彷彿能將頭頂的屋簷整個掀開。
那個他恨了四十年的人,就這樣在他腳下倒地,再也站不起來。這叫他如何不高興?
“你還要我動手嗎?”他背對著關千劍,轉過半張臉來,冷冷地問。那意思是要人自我了斷。
關千劍是龍在天的傳人,在莊夢蝶眼裡,也是他的影子,不斬草除根,龍在天就不會徹底毀滅。
“你不動手,難道要束手待斃?”
關千劍臉上露出嘲諷的神色。
他不是在耍嘴皮子。他還有最後一招沒來得及用。那絕對是一招奇兵,因為世上沒有任何人相信這樣的武功會存在。
只有他相信。只有他不懈地探尋,苦苦地鑽研。
他曾在陰差陽錯中,以這一招傷敵的同時,也傷了自己。但他沒有就此放棄,仍然堅信這一招必會完整地出現。
那就是形、聲、氣三者合一。
他命名為三元歸一。
他真不知道今時今日使出這一招,能發揮多大的威力,能否戰勝手持魔劍的莊夢蝶。
他握劍的手緊了緊,暗自調動全身真元。
然而就在同時,他竟生出一絲猶豫:
這招三元歸一使出,以劍氣傷敵的同時,便要以劍聲傷己,只是個同歸於盡的結局。
我仍然難逃一死。
——人孰無死,我有何懼?
但我何苦如此?
龍在天之後,天下高手唯剩我與莊夢蝶;若我們同時離世,兩種絕頂武功將從此失傳。這實在是武道中的一大損失,一場浩劫!
我短暫的一生,一心致力於武道的探索,自問愛武成痴,又何其忍心,為了苟延一己性命,讓兩種絕世武功從我手中淹沒?
我就不能捨己衛道?
若以修為而論,我們三人中,的確是莊夢蝶為高,那麼如果我們三人中必須死去兩個,自應是我和龍在天……
這本是一個武痴瞬息之間的頓悟,卻將他整個人生帶入了一種無私無我的空明境界。即使在這短暫的片刻,這念頭還不能成為堅定的信念,但在今後的漫漫征途中,他將逐漸提升。
如果你曾經攀越峰頂,你就永遠處於頂峰,永不下降。這就是道。這就是境界。
只有在生死之際,才能真正體現一個人的境界。
但是對於關千劍來說,不論是武功還是武道,其修為都還未臻成熟。因此,他還遠未到真正心甘情願、死心塌地以身殉道的境界。
他仍把自己年輕的生命看得很重要。
或許還有第三種選擇:逃!他想著:我才二十歲不到的年紀,敗給天下第一,有什麼可恥?何必用大好生命陪他死磕?我且回去苦練兩年,再來同他一分高下。
猶豫之際,戰機盡失,莊夢蝶最後一劍已經率先發動。
只見他怒氣勃發,猶如天神臨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