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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在這麼近的位置站著不動,從頭到腳,沒有一段線條再有些微的變化。那顆似乎在傲視一切的小腦袋,更如星月一般靜止。
關千劍感到一種被注視的壓力。他知道月光多多少少剩一些落在他臉上,足以讓一個眼神絕佳的武林好手看清其面目,對方卻是背光,只隱隱約約看見兩隻眼珠轉動閃爍。
這實在是一種很不公平的對視。
也許在來人眼裡,他就像個十足的傻瓜!
如果開口詢問一聲:“你是誰?”等等,就不會顯得那麼傻了,可惜,他沒有想到這上面來。
正在他窘得要閉上眼睛時,來人一動,雙腳已踏在床沿上,速度驚人,身輕如燕。一股幽香,不僅讓他的鼻子感受到一種饋贈,就連臉頰額頭都似被一張溫柔的手掌撫摸過。這種幽香只有在離其主人極靜時,才能在幸享受,即如先前她在五步之外,便一無所感。
關千劍張於想到開口,但沒來得及說出一個字,門縫裡射進一道白光,不是別的,是月光映照下的冰寒劍刃。
原來這陌生來客正因感到有人接近,才出此下策,躲到他床上。
門開了。
門開的同時,蚊帳落下。
雖然關千劍明知劍的主人是誰,他還是為沒能看到她玉容而微感抱憾。
冷凝看著晃動的帷幔,生出極強的警惕心:“難道他傷得並不重,已能行動自如?還是別人躲進他帳中,伺機偷襲?——雲霓?……哼!”
她剛跨進門檻,就不再前進,低聲道:“關千劍,我來看你來了。”
關千劍聽出她話中的試探之意,故作輕鬆笑道:“隔著蚊帳你也能看到我?”
冷凝一聽便知他有恃無恐,索性說穿:“是誰做了你的入幕之賓?”
關千劍笑得更歡:“你還關心這個嗎?”
冷凝惱怒,不顧一切,橫劍掃出。
也許她沒有注意,自己一經確信他帳中有人,第一反映便猜測是個女人,進而生出一股壓倒一切的妒意,讓她喪失了素有的冷靜沉著。
一片利如鋒刃的劍氣,凝在劍端,直待她蓄足了勢,便會箭射而出,將蚊帳劈落。
她自信這一劍的威力,關千劍即使在未受傷時,也不敢正面纓其鋒,就算他勉力接下這一劍,卻也並不能挽救蚊帳的命運,想裝神弄鬼,將無所施其計。
“賤人,現形吧!”她默唸一聲,正式出手。
蚊帳掀開一角,冷凝停止一切動作,唯發出一聲悶哼。
對方後發先至,傷人於無形。
一夫人雖在劇鬥中,也察覺情況有變,她當機立斷,喝一聲:“冷凝,撤退!”搶攻三劍,待張六奇老老實實一一接下時,她已閃出屋外。
冷凝緩緩垂下手中的劍,切齒道:“關千劍,算我低估你了!”雖然用了十二分力,仍然透露出中氣不足之象。
關千劍心中某處劇痛,張口呼道:“冷凝……”一則因見她傷重,心中不忍,二則聽出她所謂“低估你”一句實有深意,不僅是說傷她那一劍所顯示的功力出乎意料,更責他竟對她下如此狠手,是何其歹毒,何其絕情!
這是不是說明在她本人心中,還存著一絲柔情,一線複合的可能呢?即便真有,自此之後,也絕無餘情了!
她早已消失在門口。
他悵望許久,回頭時,帳中也是空空如也。這時才發現,藉著隨冷凝進門的月光,帳中的情形不再是一團黢黑,如果早點回頭,或許還能一睹伊人芳容。而現在只能寄希望於她的再度光臨。但是否還有這樣的榮幸?誰知道呢!
綺念叢生中,門口腳步聲響。關千劍的心重新收緊。
第一一五章探病
關千劍如驚弓之鳥,愕然回頭,走進來的卻是張六奇。還沒跟進門檻,他已粗聲粗氣道:“小子,你還在吧?”
關千劍不喜他的張狂,反問:“你的師兄沒叫人剁了吧?”
張六奇似沒聽出他的無禮,傲然道:“就憑這老虔婆,有什麼能為?我覺得奇怪的是,誰在暗中助你!”
關千劍道:“連你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尚且被矇在鼓裡,我又從哪裡知道?”
張六奇聲音轉厲道:“同過床共過枕,你連她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嗎?”
關千劍道:“同床不一定共枕,我躺著她蹲著,當時情況危急,我沒有張大爺的高明身手,傷得又比你師兄還重,自然也不敢有這份好奇心,所以只好與佳人緣鏗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