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凝像是看出他心意,又道:“我看你並不告訴我,也故意不說破,就看你什麼時候才跟我坦白。或者你始終揣著明白裝糊塗,那也不打緊,反正六如門的事跟我沒有關係,他們誰是豬,誰是狗,我才不理會。可你為什麼明知莊夢蝶是假的,還要說這一戰不容錯過?難道你不喜歡和我待在一起,才一開始就覺得厭煩,一有機會就要開溜嗎?”說到最後,語調中極盡哀怨。
關千劍沒想到她倒打一耙,感到這話很難辯解,喉中哽了一會,才道:“我原本不知道嶽嵩約的是哪個莊夢蝶,我只道他已經找到正身……”
冷凝搖頭道:“從仙翁鎮開始,真正的莊夢蝶就一直在暗處,世人認定的都只是他的大徒弟週四方,嶽嵩遠在千里之外,不可能辨明真偽,更不可能發現神出鬼沒的莊夢蝶的真身。”
關千劍勉強狡辯道:“你不是辨出真偽了嗎?”
冷凝一笑道:“我並不是天下最聰明的人,這一點我很清楚,可像我這樣緊緊吊在假莊夢蝶身後的人,全天下只有我一個,即便如此,我也是在兩三天前才恍然大悟的。”
關千劍自知理屈,有些臉紅,點頭道:“這一節我倒沒有認真想過,這麼說來到了那一天,嶽嵩只能屈尊降貴和莊夢蝶的弟子們玩玩了?”
冷凝搖頭道:“如果我猜得不錯,莊夢蝶和嶽嵩一個都不會到場。嶽嵩此舉不過是移禍江東之計,他把所有參預其事的人都聚到龍吟湖,讓莊夢蝶和我師父、仙猿、雲九霄這些人拼個你死我活,他自己卻繼續圍攻六如門,說不定等到龍吟湖畔腥風血雨之時,就是他大舉進攻六如門的時候。他又怎麼會知道,真正的莊夢蝶正在向他靠近?而他的死期,也不會太遠了。”
關千劍道:“這就叫人算不如天算,有誰會想到,時隔四十年,莊夢蝶竟然訓練出武功臻於一流、幾可亂真的假莊夢蝶,而事實上,《六如》也早已不在六如門。”
冷凝道:“本來我師父和他共事,我窺破這個秘密,理應稟告師尊,知會嶽嵩,但他要利用我師父做他的擋箭牌,用心陰毒,這就不能怪我知情不報了,這次非讓他在真的莊夢蝶手上栽個大跟頭。”
關千劍笑道:“這樣一來,嶽嵩再陰毒百倍,還是要敗在你這個小女子手上。”
冷凝豎起筷子,在桌上重重一頓,叫道:“好啊,你的意思是我比嶽嵩還要陰毒一百倍以上了?”
關千劍忙陪罪道:“不是這個意思,我哪敢這樣想?我是想說,這叫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冷凝錯著牙齒,做出兇悍的樣子道:“算你舵轉得快。——說,你為什麼離開我,還找這麼爛的藉口!”
關千劍聽她一句“為什麼離開我”,被激起萬丈柔情,再遇上她秋水盈盈的眼波,感受到她殷殷切切的情意,不由得不心旌搖盪,難以自持,兩人四目相對,他痴痴道:“給我天下第一的名聲,我也不離開你,我怎麼捨得離開你!”
冷凝像是被他這一番表白說得無比受用,又無比羞赧,低下頭悄聲問:“既然是這樣,你還去不去龍吟湖?”
關千劍不願正面回答,支吾道:“那當然得看你的意思。”一轉念間,清醒過來,心中吃驚:黑狐所料不差,她果然要阻止我去龍吟湖,看來她們兩姐妹在爭功,那一個武功不如,不能正面下手,只好用這種捌彎抹角的方法……
冷凝並不滿意他的回答,腰一扭,把手也從桌上收回來,側身對著他道:“我的意思還不明顯嗎?這麼說,你還是想去!”
關千劍道:“就算我想去,想得發瘋,但是想歸想,你不願意去,我還是不會去。這不恰好證明,我想什麼都不如想你來得迫切?”說完差點忍不住給自己一巴掌。
冷凝被他一個“想你”刺激得耳根子都紅了,紅得像雞冠,心裡同時慌成一團糟。又怕這窘態落在關千劍眼裡,被他輕視,忽地站起來,丟下一句:“算你識像。”鑽著頭向門外衝。
關千劍沒注意那麼多,見她舉動失常,奇道:“你到哪裡去?”
冷凝腳下不停:“你管我!吃你的飯。”
關千劍道:“你還一口都沒吃,有什麼事吃了飯再辦不行嗎?”
冷凝已到了門外,隔窗道:“你不要管我,也不許跟出來。”
……
她突然感到煩悶!
也許這只是一時的情緒,並不是什麼特別嚴重的事情。
但對於一個十八歲的少女來說,無疑是第一次遇到這情形,所以誤以為是一件了不得的大事,以至於離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