增添了幾分;他一劍點出,正中敵人刀鍔,“叮”的一聲,不甚響亮,似乎著力不重,那人握刀的手臂卻向外張開老遠,身子被振得一個踉蹌,險些站立不穩,另一隻手慌忙合上,幫著抓緊刀柄,倒像再慢一步,大刀就要脫手飛出。
原來關千劍這一招把天劍六方中所講究的運力之法,用得恰到好處,不僅以輕擊重,四兩拔千斤,更以極其巧妙的手法,振動敵刀,使它在主人手中如一條突然甦醒的蟒蛇,不斷扭曲轉動,令人難以把握。
那人只道關千劍力大,心想:“瞧他貌不驚人,倒是個大力士,我不信真拼起膂力來,他能勝我。”不由分說,提刀一陣狂霹猛砍,眨眼之間連出三十二刀之多。
關千劍一開始謹遵天劍招式,法度精嚴,到後來對方攻勢愈急,竟致章法大亂,不遐思索,只顧全力招架。
三十刀二一過,真如暴雨初歇。他定定神,看看周身,且喜並未見紅,只是一條手臂,雖能勉強拿著劍,卻已經與木頭無異,難聽使喚。
再看敵人,也不好受到哪裡去,滿臉漲得通紅,眉頭緊鎖,似在極力剋制痛楚。但他只喘了兩口氣,即恢復如初,挺刀又上。
關千劍自知不能倖免,只能學著六如門兩位高徒的榜樣,腳底抹油,向後山狂奔。
來人口中咒罵,緊跟在身後窮追不捨,一開始相距就不過數尺。
以身量長短而論,那人要高過關千劍一個頭,加之關千劍雖學到一手劍法,於輕功一道,卻未得任何指點,因此,這短短數尺的距離,看看縮短,形勢危如壘卵。
每到接近一分半分,那人便狠狠一刀霹下,或在關千劍身後掠起一道寒風,或砍翻一叢枝條,掃得他脖頸生疼,但終究不多不少,差著那麼一小截。而追者每一刀落下,身形不免一滯,距離反而拉遠了一尺有餘。
兩人一個逃命要緊,一個志在必得,須臾衝上山頂。
關千劍為自己還能活著感到慶幸,卻也並不樂觀,敵人正在氣勢如虹,而他已是強弩之末,這樣下去,遲早要做人刀下之鬼。
正在絕望之際,忽然迎面跳出兩人,挺劍大喝:“惡賊,休得逞兇!”繞過關千劍,森森白刃徑往他身後的惡煞頭上招呼,雙方立刻戰成一團。
關千劍跑出老遠才回過頭來,看見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六如門的兩位高足殺了回馬槍。
可惜的是,就目前的戰況來看,兩個救兵似乎濟不了什麼事,就算他一道加入戰團,以三敵一,都難有勝算。對方大刀每次落下,兩人必後退一步,呲牙咧嘴,臉色十分難看。
顯然他們正遭受關千劍剛才的痛苦,甚至比他更糟糕。他看得著急,繞到敵人背後,欲要前後夾擊,只望能夠收到奇效。
那人眼光一瞟,已然心中有數,微微冷笑,卻假裝漫不在意,直等關千劍靠近了,才忽地發出怒吼,向他轉身,疾斬三刀。
雖是三刀,只見三條影子同時落下,實難分先後。
關千劍大駭,哪敢迎敵?向後退得急了,一屁股坐倒,以手代足,繼續撤退,狼狽不堪。幸而那人本是一招聲東擊西之計,目的原不在關千劍。就在六如門兩人以為關千劍必難倖免,而全力赴援時,那人又一個轉身,手起刀落,兩人中的高個子被砍翻在地。
矮個子見機得早,頭一低,從對方脅下穿過,閃到他背後,一劍刺他背脊。那人算好他有此一招,頭都不回,向左橫跨半步,讓過來劍,右手倒轉刀柄,矮個子前衝之勢正緊,肚子撞在刀上,一溜而入,被刺個對穿。
這一變故陡生,直看得關千劍心中冰涼,想到:他們還不如不要回來,既然濟不了事,何必陪我送死?
那人滿是橫肉的臉上,綻開一個得意非凡的笑容。
他自認為背後這一招以逸待勞,有說不盡的瀟灑,真可說是生平從未有過的傑作,只可惜少了幾個看客和幾下掌聲,未免美中不足。而唯一的一個見證者,不久也要斃命在自己刀下。
這個念頭本是一瞬間的事情,連他本人都不沒有明確意識到,就在那短短一瞬之間,他的笑容僵住,臉上一陣抽搐,來不及閉上睜大的眼睛,頭顱垂下,呼吸俱絕。
關千劍長舒一中氣,從兩人身上拔出長劍。
兩具屍體串在他劍上,就像冰糖葫蘆。
他心中感到一陣疼痛,因為這一劍不僅殺死了敵人,也洞穿了並肩抗敵者的身體。即使這個人在敵人的刀下只剩最後一絲氣息,他又怎能不深感愧疚?
但這似乎是唯一轉敗為勝、逃得性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