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點月光再看那趴在自己身前的少年,突然發現這前日還錦衣華服的小公子,此刻身上的衣服竟已被撕得破破爛爛,好似街頭的小乞丐一般。他正要發問,卻馬上發現自己身上的傷口早已被許多白色的繃帶好好的包紮過了,而那盲眼俠客所贈的裝藥小瓶空空如也的扔在一旁,再看那白色的繃帶,不是從梁慕宇那身白色錦袍上撕下的,又是從何而來?
“秦大哥,方才情況緊急,我擔心你支撐不住,才出此下策,讓你在這暫且安歇……”見秦朗疏眉頭微鎖,似有些無奈,梁慕宇還道他嫌此處簡陋,慌忙解釋道。
秦朗疏卻慢慢露出個笑來,道:“你以為我是你這公子哥兒麼?這種地方我在外行走時,早就住過不少次了,──只是可惜了你這身衣服……”
他話音未了,梁慕宇已打斷他道:“秦大哥,你又取笑我!我本是江湖兒女,自當如你一般不拘小節!更何況你身負重傷,卻還要來通知我那操縱屍體的魔頭之事,你對我的大恩,別說是區區一件衣服,就是……就是……”說到此,已語帶哽咽,幾乎要說不下去了。
“好啦!你看我不是已沒事了麼?”秦朗疏仍有些吃力的抬起手,摸了摸梁慕宇已有些亂糟糟的頭髮,強自笑道,“再說你既自稱江湖兒女,又豈能整日哭哭啼啼,若是讓其他江湖人看見了,豈不要讓人取笑了去?”
“我……我才沒哭呢!”聽他這麼一說,梁慕宇慌忙把手在臉上胡亂擦了兩下,堅定道。
秦朗疏卻不知,他這話其實並非強撐撒謊,──至少自他倒下以來,梁慕宇一心照料他,又是為他運功助力,又是為他擦身降溫,竟是比平日裡更要冷靜萬分,真的連一滴眼淚都沒有流!
只是現在見他傷勢漸愈,少年一直緊繃的神經總算是放鬆下來,這下方知承受不住。回憶起秦朗疏為了自己所受的苦楚,梁慕宇更是覺得自己心中的苦痛竟比感同身受還要難以忍受,叫他怎麼能不掉下淚來!
他那強忍眼淚的樣子是那樣惹人憐愛,秦朗疏看了,頓覺心中無比柔軟,忙像小時候在鐵劍門中安慰那些被師父們責罵的師弟師妹般,大手一伸將他攬進懷裡,柔聲安慰道:“噯,我說笑的,這樣旁人便看不到了!”語氣之溫柔,簡直前所未聞。
不知為何,感受著這彌足珍貴的柔情,梁慕宇心中酸楚比之前更甚,一時竟鼻酸難忍,終於“哇”的一聲,在秦朗疏懷中大哭起來……
在這窄小卻不逼仄的空間中,嬌小的少年安靜的伏在高大青年的身上,雙肩時時輕微的顫抖,而青年有規律的安撫著少年的頭髮,眼睛半開半闔,臉上略帶疲倦,卻無比安詳……這樣一幅美好的圖景,卻被山洞外一聲陰陽怪氣的聲音打破了。
“嘿嘿嘿,小娃兒,可算是給我老侯找著你了哩!嘖,這洞口可窄……小娃兒,你快快自己出來,讓老侯我快快砍死你!”
這聲音有如一道驚雷,令洞中的二人幾乎騰身而起,相視的雙眼中既是驚惶,又是恐懼,──要知道,秦朗疏現在不僅身負重傷,內力更是隻剩不到三成,而梁慕宇的武功比之秦朗疏都差上一大截,更遑論對付這武功高強的老魔頭!
而那聲音卻彷彿還要加深他們的恐懼般,仍在繼續道:“怎麼,聽聲音洞裡還有人陪著你?好哇好哇!小娃兒,你莫怕,你倆一起出來,老侯我一定連她也殺了!嘿嘿嘿,有她在黃泉路上給你做個伴,讓你做個風流快活鬼,倒是便宜你了哇!”
二十、
隨著洞外那老魔頭張狂的笑聲,一大片黑色的影子慢慢的遮住了洞口空地上那片銀色的月光。忽然,那黑影在洞外兩尺的地方定住了。
洞口低矮,雖能看見影子卻仍見不到那魔頭本人,洞中二人只聽他道:“咦。小娃兒,你們不出來麼?那老侯我可坐在這兒等著了!咳……老侯我有酒有肉有時間,且不著急哩!”說完那影子往下一沈,那魔頭竟似真的在洞口前坐下了,隨即還掏出腰間的酒囊,大聲的咂了一口。
見那魔頭似真的有將他們困死在洞中的打算,秦朗疏心道若這樣久耗下去,只能將他二人的體力拖得更為虛弱。想到這裡,他心一橫,便伸手去摸腰間的佩劍,卻突然驚覺自己的寶劍已在與之前的馬臉劍客對戰之時被對方削掉了劍尖,變為一件只能砍劈,不能突刺的奇怪兵器。
他的手中沁出了冷汗,緩緩開口低聲道:“小宇,我想……”
“秦大哥,你若是想讓我一人獨自逃走,那可不必說了!”他話未出口,梁慕宇已猜中了他的心思,不知為何,那回答的聲音格外冷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