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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部分

窗是一張書桌,桌傍矮木架上放著水盆盥洗用具,視窗被一幅厚厚窗簾遮住,是以光線略嫌暗淡。

從用具陳設看來,這兒如非巨室內宅,至少也是一家豪華的客棧,自己分明在括蒼山麓飛雲寺要求剃渡,怎會忽然又到這地方來了呢?

他懷著滿腹驚疑披風下床,拉開窗簾,一縷陽光遽射進來,使他雙目一花,眼中金星亂閃,連忙扭開頭去。

於是,他才記起自己此時真氣已散,從此變成了一個平凡的俗人,竟連稍強的亮光也承受不住了。

長長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悵立窗前,他心中有著無限淒涼和落寞,一個練武的人,突然失去了內功,就像一個貪戀生命的人喪失了生機,自今以後,所謂人生,對他已經是多餘的了,他還年青,未來的歲月正長,削髮遁世既不可得,今後應該怎樣打發那數不清的日落黃昏呢?

正自冥思感傷,房門忽被輕輕推開,一個店夥模樣的漢子走了進來,那漢子一見桑瓊立刻堆下滿臉笑容,哈腰問道:“公子您醒啦?小的已經來看過四五次了,貴管家說公子午刻左右會醒,可不正被他料中了,現在午刻才到呢……”

桑瓊被他弄得如墜五里霧中,納罕道:“管家?我的管家?”

那店夥笑道:“是啊,公子感染了風寒,貴體不適,多虧貴管家忠心,急急把公子送到小號來,又親自配了藥,給公子治病……”

桑瓊越加不解,攔住他的話頭問:“慢一些,你先告訴我,這兒究竟是什麼地方?”

店夥陪笑道:“小號名叫悅來居,是合肥城中第一家老字號。”

“合肥?”

桑瓊駭然一驚,暗忖道:合肥和括蒼山,一在皖境,一在浙東,相距何止千里,難道我是飛來的?

他連忙定了定神,又問:“你說我那管家,到底是怎生模樣一個人,他現在哪兒?”

店夥愕然反問道:“怎麼?公子一場病,竟將自己管家的面貌也忘記了?”

桑瓊忙笑道:“啊!不是,皆因我染病的時候,只是孤身一人,並沒有帶著僕人,卻不知怎會被人送來此地,或許那送我來的,是我的朋友,並不是管家……”

店夥恍然一哦,接著,大拇指向上一翹,裂開嘴笑道:“說起貴管家,真是個大大的好人,侍主忠心耿耿,待人又和氣體恤,才落店,就寄存了三百兩銀子在小號櫃上,另外又賞了咱們二十兩碎銀,不愧是大戶人家的管事,叫人好生欽敬……”

桑瓊岔口道:“我只問他生作什麼模樣?”

店夥口沫橫飛,滔滔不絕道:“個子矮矮胖胖的,五十多歲年紀,頷下稀稀有些鬍鬚,紅光滿面,一派福像,公子,這決錯不了的,他一進店門,自己就說過了,他姓李,公子姓羅,府上是杭州府望族,要往開封府探親,途經本地,不慎感染了風寒桑瓊越聽越糊塗,忙以截住他的話頭,道:“現在他人呢?”

店夥笑道:“他晨間有事出去了,現在還沒回來……啊!公子不提起,小的險些忘了,李管事臨去時,曾留下一付藥方,並且交待小的,要是公子醒了他還沒回來,就由小的先把藥方面交公子,照方配藥,病勢就不礙了。您瞧,小的有多胡塗。”

一面說著一面從懷中取出一個信套,雙手遞了過來,一面又追笑道:“公子還沒盥漱吧?水涼了,小的去替您換一盆熱水來。”

桑瓊接過信套,不禁滿腹疑雲,揮手道:“不用了,煩你去準備些點心,我有些餓了。”

那店夥連聲應喏,輕輕走出房門,躬身而去。

桑瓊反覆看那信套上並無一個字,緘口卻是密封的,心中更加驚疑不已,暗想那矮矮胖胖的傢伙,不知是何企圖?世上冒名之人盡多,倒從未聽說自充別人僕奴,並且替人把姓氏也換了的道理。

又疑又奇,拆開了信套,其中卻是一張素箋。

他展箋細讀,不覺氣往上衝,原來箋上並非什麼藥方,而是四句打油詩,詩曰:

“些許挫折些許愁,便視紅塵不堪留;

世間英雄皆如是,滿街滿巷盡光頭。”

箋上既無上下款,也沒有年月日期,但詩中含意,一目瞭然,根本是在譏諷桑瓊經不起挫折,熬不住打擊,稍不如意,便想出家當和尚。

桑瓊氣得三把兩把,就將那首打油詩扯得粉碎,獨自坐在桌前發悶,過了一會,漸漸又覺得這件事大有蹊蹺,如果那自稱“李管事”的矮胖老人意在嘲諷,大可在飛雲寺客房留下打油詩就行了,又何必跋涉千里,費了偌大氣力,把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