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恨地把手機收起來,拿起咖啡,米歇爾注意到他的手在發抖。
“抱歉,”他說,有些語調不穩,“我前妻……結婚了,她是韋瑟家的親戚,大概這層關係讓丹尼爾打電話過來的……”他放下杯子,“一些陳年舊事,我失態了……”他說,手指無意識地插入棕發,把它們弄得有些凌亂,他的冷靜的自制在那一刻出現了短暫的崩潰,但他迅速建立起它們。
“米歇爾,你仍恨韋瑟先生嗎?”修利克說,米歇爾愣了一下,扯出一個笑容,“不,不恨。”他說。
修利克笑起來,“正確答案。抱歉,我並不像之前說的那樣,和韋瑟家很陌生……他把我的生活弄得亂七八糟,似乎太過平靜幸福家庭的存在讓他覺得不愉快,但我就是沒法恨他,”藍灰色的眼睛冰冷而淡漠,“如果你去恨一個瘋子,你也會變成瘋子……正常人還有很多事要做,生活總得回到正軌,我沒辦法到他的世界去……還好他已經不再對我感興趣了。”他苦笑著搖搖頭,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米歇爾贊同地點點頭,誰被那個瘋子看上算誰倒黴。但人生總會有黴運,除此之外他對那個人提不起其它的感情。
“好吧,我們繼續剛才的,”修利克笑著說,“凱,你得好好睡一覺,我不希望我漂亮的製片人過早用盡她的靈感,你可是我看好的未來王牌導演。”
“我只是覺得拍攝時間會比預定中長,”凱說,“我還是難以以畫面的形象把握好自己想講的東西,你們得體諒新生。”
“我討厭那些總是喋喋不休地‘告訴’我該怎麼做的傻電影,”米歇爾說,“至少它該能讓我‘覺得’應該怎麼做。”
“不,我不想拍那樣的片子,”凱說,“我希望看我的電影的人,思考應該怎麼做。”
修克利愣了一下,然後笑起來,“獨立的思考也許是人類最不願意做的事情之一了,凱。上帝因為人類擁有和智慧把我們趕出伊甸園,人類不喜歡思考,他們來電影院是來看大場面,找樂子的。”
“事情總是會有正反兩個方面,”凱反駁,“雖然從歷史上看我們承受了糟糕的那方面……哈,也許我父親說的對,我應該到地獄去。”
“你父親的言論真奇怪。”米歇爾說。
“也很無趣。”凱簡短地說,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
“但卻有個出色的女兒。”修利克說。
“謝謝。”
米歇爾徑自走在前面,盤算著回去睡覺。走在後面的修利克突然拍拍凱的肩膀,“你是天生屬於電影界的,凱,我一定會讓你會站在巔峰!”他柔聲說。
凱怔了一下,“哦,我有些驚訝你這麼說……”
修利克微笑,很喜歡她的冷靜清醒。“我知道這樣很失禮,但……”他說,“你總讓我想起朱麗,我是說我女兒……她一直想當個導演,她在不該死去的年歲死去,我總相信那是她母親的錯,如果不是她晚上出去約會忘記鎖門,她就不會被入室搶劫犯殺死……”
笑容就得苦澀,“但我知道歸根到底是我的錯,我忽略了我的家庭,她沒有義務代我承受那些責任和悲痛,也許我該去她的婚禮看看,祝她找到了新的生活……真的,如果不是我遇見你……凱,你像個希望,我知道你本身沒有那樣的意思,可我就是那樣想,想一切都是個輪迴!她如果活著,差不多也像你一樣大了……”他溫柔地看著她,“她總說到‘思考’,原來一切都是個綿衍不中斷的故事……”
“是嗎……”凱低低地說,那一瞬間極度的溫柔眼神讓她幾乎窒息,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親密地靠近修利克的心靈,但並沒有覺得怎樣高興。因為她女兒?她想,但她喜歡這種毫不保留的關心。
她沉默地看了看身側的尤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男人,他對自己有超越同事的好感,這讓她很高興,但她並不甘心於這樣的位置。她吸了口氣,也許她可以試試看,對於喜歡的東西,她從沒有不爭取就放手的習慣——而且幾乎有些死纏爛打了,比如對她曾無比遙遠的理想。
更小時,那彷彿來自全世界的反對只讓她變得更偏執,敵視一切,她習慣於暗地裡和整個世界較勁,爭取自己的發展空間,一旦安定下來便會渾身不自在。她眯起眼睛,這次,她又找到了一個值得伸手去拿的好東西。
凱走到樓道口時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那裡,一頭金髮即使在多陰暗的地方也明媚的好像一團小小的陽光藏在了那裡一樣。
“怎麼回事?”米歇爾問。
“什麼怎麼回事?”凱茫然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