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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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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放心吧!”紀遠微笑的說。

經理進去了。這兒,紀遠再燃上一支菸,望著舞池中的人影。一支舞曲結束,燈光忽然亮了起來,紀遠本能的一震,嘉齡出來了!嘉齡,不管她化作任何名字,紀遠依舊認得出來。她不再是往日的那個小女孩了,紀遠帶著沉痛的心情,望著她那張脂粉堆積著的臉龐。才二十八歲,應該也不會如此憔悴呀!脂粉掩飾不住她的蒼白,那職業化的笑容裡,每個笑痕中彷彿都擠得出淚水來。一件敞胸的黑色洋裝裹著她,那裸露的肩頭應該不勝寒冷,消瘦得可以看出骨骼。怪不得經理說她不受歡迎,青春似乎對她特別吝嗇,那張當年煥發的臉龐已換上了疲倦和蒼涼,看不出絲毫的光彩。對滿座的客人機械化的點了個頭,她開始唱一支“綠島小夜曲”。她什麼都變了,只有歌喉依然圓潤動聽,婉轉輕柔。紀遠不禁聽得呆住了。

一曲既終,場子裡響起幾聲疏疏落落的掌聲,不給人讚美的感覺,倒帶著點諷刺的意味。經理走到紀遠的身邊,把嘉齡的合同和借據交給他,說:“她還要唱一支歌,讓她唱完吧!”

紀遠點了點頭,大略的看看那些資料,就簽了一張數字很可觀的支票給經理,說:“我希望不再有什麼麻煩。”

“哦,當然,當然,紀老闆。”經理一疊連聲的答應,把紀遠不知當作那家新開夜總會的老闆了。

嘉齡又開始唱起一支歌來,紀遠忍不住的大大震動了一下,那是一支熟悉的歌,他第一次聽到它是在杜家的客廳裡,也是嘉齡唱出來的。那時杜宅賓客盈門,觥籌交錯,嘉齡尚不解人間哀愁,用天真的神情,唱出這支歌曲。和今日置身舞廳,蒼涼的吐出那一個個的字,有多大的不同!他屏息斂氣,聽著嘉齡哀婉的歌聲:有一條小小的船,飄泊過東南西北,西北東南。

盛載了多少憧憬,多少夢幻,船兒美麗,夢兒旖旎,穿過海洋,渡過河川,來來往往無牽絆!

春去秋來,時光荏苒,憧憬已渺,夢兒已殘,美麗的小船,不復昔日的光輝燦爛。

經過風暴,涉過險灘,盛滿時光,載滿苦難,何時才能卸下這沉沉重擔?

經年累月,飄泊流連,白日苦短,夜來苦寒,何處是我避風的港灣?

我已疲倦,我已顢頇,憧憬已渺,夢兒已殘,何處是我停泊的邊岸?

我已疲倦,我已顢頇,何處是我停泊的邊岸?

憧憬已渺,夢兒已殘,何處是我避風的港灣?

歌聲結束,嘉齡低低的彎下腰來,對聽眾們鞠了一躬。轉過身子,她迅速的走向後臺。紀遠拋下了站在一邊的舞廳經理,也向後臺走去,倉卒中,他似乎還聽到經理在討好的說:“這是她最愛唱的一支歌,非常──非常藝術!”

紀遠來到後臺,正趕上嘉齡從前面退下來,她低垂著頭,顯得不勝疲倦。紀遠迎了過去,在她的意識還沒有回覆以前,他已經用自己的大衣裹住了她,遮住了那可憐兮兮的肩膀。他輕聲的說:“你累了,嘉齡,我來接你回去。你該到一個港灣裡,好好的避避風浪了。”

嘉齡愕然的抬起眼睛來,一看到紀遠,她什麼都明白了。

她曾在報上看到紀遠和可欣找尋她的啟事,儘管那啟事無比的吸引她,她卻沒有勇氣把這有著罪惡和墮落的痕跡的身子,帶到紀遠和可欣的面前。這麼多年來,她掙扎過,奮鬥過,墮落過──一直在聲色場中打轉。現在,她是真的疲倦了。瞪視著紀遠,她說不出話來,只覺得眼睛越來越模糊,越來越朦朧……淚珠滑下了她的面頰,新的淚珠又湧了上來。紀遠的胳膊繞住了她的肩頭,擁著她,他說:“讓我們回去吧,叫一輛計程車直回臺北,四小時以後,我們就可以到家了。”

“我──”嘉齡囁嚅著。“我還有合同和一些債務。”

“放心吧,都已經幫你弄清楚了。”

“還有──我的衣服。”她想轉身去取衣服。

“別管它了!”紀遠說:“你還會有新的衣服,舊的所有的一切,都可以埋葬了。”

就這樣,他們上了計程車。

“我墮落過,曾經有個孩子,害小兒麻痺症死了。”嘉齡輕輕的說,急於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