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但是,從那神態,從那語氣,我基本可以猜測出來,都木老師又在拐彎抹角
地發洩著滿腔的忿怨。
大醬塊與藍花對面而坐,一邊飲酒,一邊嘻嘻哈哈地調笑打鬧著,聽到都木
老師的嘟噥聲,大醬塊眉頭一擰,啪的一聲,將手中尚未飲完的鐵皮罐,無情地
拋向都木老師:“他媽的,榮光嘶噫噠!你他媽的說什麼呢,嗯,榮光嘶噫噠!
榮光嘶噫噠!榮光嘶噫噠!”
啪——,都木老師又不知趣地嘟噥一句,大醬塊縱身躍起,黑熊掌重重地擊
打在都木老師愁苦的面頰上:“他媽的,榮光嘶噫噠!榮光嘶噫噠!榮光嘶噫
噠!”
“媽媽,”我扔到菸蒂,急忙抱住癱倒在地的都木老師,一隻手擋住大醬塊
的黑熊掌:“舅舅,你怎麼能這樣打媽媽吶!”
“哼,”大醬塊惡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極不情願地收回黑熊掌,一邊習慣性
地揉搓起來,一邊呲牙咧嘴地衝著都木老師咆哮著:“滾起來,滾起來,”
讓我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在大醬塊野熊般沙啞的咆哮聲中,都木老師掙
脫開我的手臂,默默地,卻是乖順異常地站起身來,揀起橫在地板上的託布,繼
續認真地拖拽起來,彷彿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望著眼前的場景,藍花吐了吐
薄嫩的紅舌頭,放下啤酒罐,踮起腳尖,悄悄地溜之乎也。
“過——來——”大醬塊重新坐回到茶几前,哧啦一聲,又啟開一聽鐵罐,
將小拉環啪地甩向埋頭拖地的都木老師:“過——來——,”
更讓我驚訝的一幕,殘酷無情地展現在我的眼前,聽到大醬塊那冷冰冰的
“過來!”聲,都木老師活像一隻溫順的小綿羊,悄然放下託布,默默無聲地站
到茶几旁。大醬塊依然陰沉著可怕的臉龐,咕嚕喝了一口啤酒:“怎麼,不滿意
啦,發牢騷啦,哼——,”說著,說著,大醬塊又不自覺地操起了嘰哩哇啦的朝
鮮話。
望著大醬塊振振有詞,喋喋不休的醜態;望著都木老師尤如女奴般地呆立在
茶几前,我沮喪到了極點,心中暗暗地嘆息著,在大醬塊哇啦、哇啦的嘟噥聲
中,我心煩意亂地溜出客廳,偷偷地推開房門,跑到樓下一家小酒館裡,借酒澆
愁去了。
啊,我的老天爺呀,這,就是都木老師麼?這,就是我無比敬愛、無比仰慕
的都木老師麼?
想當年,年輕美麗、風姿萬種的都木老師,手執著教鞭,表情嚴肅地往門口
一站,嘈雜喧鬧的課堂頓然安靜下來;想當年,都木老師雙手倒背,充分信心地
邁著堅定的步伐,以領袖般的氣宇,巡視著人頭密實的課堂,所過之處,一片沉
寂,只能聽到鉛筆刮劃白紙的沙沙聲;想當年,都木老師一聲斷喝,教鞭指向之
處,立刻哆哆亂顫地站起一個可憐的倒黴蛋;想當年,……,想當年,……,
啊,想當年的都木老師已經死了,死了,死了,而現在的都木老師,全然是一個
靈魂出竅的行屍走肉。
從這天傍晚起,在我的心目中,都木老師那無尚尊嚴的、神聖不可侵犯的高
大形像徹徹底底地打了大大折扣,我一口一口地狂飲著灼心燒肺的烈性白酒,百
思不得其解:親愛的都木老師啊,我的媽媽,你,在可惡的大醬塊面前,你為什
麼如此的軟弱;軟弱的好似一隻任他宰割的羔羊;軟弱得讓我無法接受;軟弱得
讓我難堪;軟弱得讓我絕望。
“孩子,我,不能,”當我終於得到機會,與都木老師獨處一起時,我摟著
受盡大醬塊凌辱和藍花捉弄的都木老師,當提及那不堪回首的一幕時,都木老師
先是仰面長嘆一番,然後,極為認真地解釋道:“我,不能,我不能跟他對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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媽媽不是怕他不過他,媽媽是怕讓人家笑話啊,孩子,你可能不理解,這是我們
朝鮮族的傳統,妻子是不能頂撞丈夫的。再說,我,真的也對不起他啊!”
“媽媽,”聽到都木老師這番讓我無法接受的解釋,我頓生一股內疚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