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山水與表弟同時離去,卻沒去和他們打招呼。她不想讓一個男人抱著自己走出沼澤。
漸漸的,四周只剩下了陌生人。
後來,陌生人也走光了,四處一遍死寂。只有唐門的幾個兄弟還停在原地低聲地交談著什麼。
她低垂著頭,將自己完全包裹在披風之中,精靈一般地隱身於大樹陰影之下。
夜霧瀰漫,微雲滿天,月光漸漸地暗淡了下來。
一股深入骨髓的恐懼悄悄地向她襲來。她的全身開始不由自主地發抖。
她出身書香門弟,又是官宦之後,從小接受的是最正統的教育,十五歲以前從未單獨出過門,也絕沒有深夜外出的習慣。
如今一群師門仇敵就站在離她不遠處的平地上,背對著她竊竊私語,還裝作一幅完全沒有發現她的樣子。
她知道自己很引人注目。比武的時候就老有人回過頭來,趁她不注意,偷偷地看她一眼。
是以所有的人都知道這裡,這棵樹下,有一個黑衣女人。
瞬時,她的腦中便閃過一道陰影。
那是一個她曾經醫治過的一個女人……被人強姦之後精神失常。儘管她治好她所有的外傷,次日,當她捧著藥去看望她時,那女人已在自己的屋內悄悄地上吊。
想到這裡,她開始摸索自己的荷包裡有些什麼東西。
只有幾星沉速,一塊手帕。
臨行時有荷衣作伴,她什麼也沒有帶。身上竟沒有一件防身之物。
她悄悄伸出腳探了探,彎下腰來,撿起一塊石頭藏在懷裡。
“實在不行,我也可以咬舌頭自殺。”——她心裡暗暗道。
這法子她雖然從書上看過多次,卻從沒見人真的試過。
咬自己的舌頭?……那會是什麼樣子?
眼一閉,彷彿聽見“啪”的一聲,一截舌頭掉在地上,一口鮮血吐出來……壯烈……冷風四起,裙帶番飛,她緩緩地倒了下去,濺起一地塵埃。
荷衣正好趕到,扶著她的屍體大哭。入斂。她靜靜地躺在棺材裡,神態安詳,好象琥珀中的一隻蜜蜂。
他呢?他怎麼樣?他會流淚麼?
她連忙睜開眼,口中忽然有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鹹味。
好象突然想起了什麼,她驚喜地摸了摸自己的頭髮。
上面有一根金釵很是尖利,只可惜是純金的,太軟。她還是把它拔了下來,藏在手中。萬一有什麼事,至少她還知道有一個穴道一刺就死。那樣死掉會不怎麼痛。
不過她面目會扭曲成一種可怕的樣子。
她曾見過一個男人這樣死去,臉上所有的線條和孔穴尤如一朵怒放的鮮花或一圈驟然激起的漣漪向四面散開。那神情彷彿是在盛典中吃錯了東西,或祭祖時肚痛發作。總之,小丑的臉也沒他看上去滑稽古怪。
他死的時候明明很悲壯,大家瞻仰他的遺容,又忍不住偷偷地想笑。
人生的經驗有時候並不朝著某一個主題聚攏,這實在是一件遺憾的事情。
不,不,她接著想,那會很不好看。太難看了。太沒有水平了。一個大夫,一個成天與死打交道的人,死的時候卻不會讓自己好看一些,學醫都學到姥姥家去了。
他若見她臉上的這付神情,會怎麼想?“你不該刺那一個穴位。”他也許會生氣地在心裡暗暗地說。然後他匆匆地掃了她一眼,“砰”地一聲蓋上棺材,掉頭而去。
你的技術呢?
她被自己的想象猛然一震,臉上的肌肉不由自主地跳動了起來。
怎麼辦?我怎麼辦?她的大腦翻騰著。
漸漸地,她鬆了一口氣。唐門的人顯然沒有發現她。他們陸續地離開了。最後,唐潛也慢慢地向沼澤的邊緣走去。
天上的雲越來越多,天也越來越暗。要不是那一塊地很空曠,她幾乎分辨不出樹影與人影了。
她渾身發軟地倚在樹上。一邊觀察著唐潛的腳步,一邊絕望地等著荷衣的到來。
他走了幾步,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啦?他發現了什麼?
她屏住呼吸,心砰砰亂跳,覺得自己已緊張地快暈過去。
然後,他忽然轉過身,向她的方向走了過來!
她已嚇得不敢動了。
他的腳步很堅定,好象知道這裡有一個人。等他走到她面前,神情卻猶疑了起來。
她一動不動,屏住呼吸。好象只要這樣一做,自己就可以在這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