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注意到我在看她,衝我搖搖頭,比了比口型。
我看出她說的是:“相信我。”
對於柳詩詩的冷漠,陳發顯得很狂躁,不斷揮舞著手臂,用近乎咆哮的聲音說:“我不管你到底想幹什麼,不管二樓那些人為什麼會變成那樣,總之我要你兌現承諾,我要做人上人,我要徐家所有的財產都屬於我!我們之間可是有契約的!”
“就快了。”柳詩詩依舊面向海面頭也不回,絲毫不隱藏話裡敷衍的意思。
陳發似乎變得很不正常,像是魔障了一樣,時而揮動手臂咆哮,時而放低聲音,像個神經病似的念念叨叨。翻來覆去說的都是要得到徐家財產,要做人上人之類的。
海夜靈在我耳邊輕嘆一聲,小聲說:“這個陳發,說是徐四海的表弟,卻是八竿子硬搭上的親戚。徐四海一直把他當成跟班,對他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偏偏這個傢伙總把自己當成少爺來看,在徐四海面前夾著尾巴做人,在外面卻耀武揚威,所以徐家其他人也都不怎麼喜歡他。”
我幾乎想都沒想,就在心裡下了結論。
這個陳發,已經瘋了。
如果這一切都是柳詩詩的安排,五通怪是柳詩詩的幫兇,那麼把樹根交給徐四海,讓他把五通帶上船的,必定是陳發無疑。他趁所有人都睡著,一個人偷偷溜出來,並且輕易就找到了柳詩詩,顯然兩人之間早有約定,而且陳發自己也說了,他和柳詩詩之間貌似有契約。不知道為什麼,這讓我一下子想到了葉師爺和螳螂,這兩個死鬼,和我之間也是有契約的。
現在,二樓的結界早已不復存在,陳發輕易就能夠看到其他人的變化,到了這種地步,還在嘮叨著做什麼人上人、財產之類的,不是瘋子是什麼?
或許,他也沒想到後果會這麼嚴重,直到現在也沒弄清楚柳詩詩究竟想幹什麼,但是從精神狀態來看,他根本承受不了現實,精神的確變得不正常了。
我在心裡冷笑,覺得陳發是個笑話。
我從很早的時候就知道,一個人千萬不能削尖腦袋往不屬於自己的圈子裡鑽,就算曆盡千辛鑽進去,付出的代價,遠遠比得到的要多。
陳發說要做人上人,要成為超級富豪,顯然是走錯了路。
他搭上了徐四海這門親,表面上是攀高枝佔盡便宜,其實早把尊嚴等搭進去了。
以至於到了現在,我雖然知道他在這件事中起了很大的作用,但是仍然蔑視他,把他當成一個卑劣的小人,當個笑話來看。
用句老白話說:他就是把自己給活瞎了。
這時,雨停了,海面上再次被突如其來的大霧以快到令人無法相信的速度籠罩起來。
船尾的柳詩詩顯得有些愕然,像是不明白為什麼會突然產生這種變化。
再看柳絮,竟然露出了惶恐駭然的神情。
她竟冒著被柳詩詩發現的危險,快速的跑到我們這邊,居然拉住我的手,身體在不由自主的發抖,過了好一陣,才像自言自語似的喃喃道:“為什麼會這樣?難道……難道這一次她真的要復活了?”
“她?鎮海屍母?”我忽然有種強烈的想要保護這個女人的感覺,甚至張開一條手臂,攬住了她顫抖的肩膀。
所有的疑惑在這一刻彷彿都不存在了,我只是莫名其妙的想要保護她。我說不清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就像是……像是生怕海里會忽然冒出什麼怪物,把我至親的人搶走似的……
“那是什麼?”海夜靈低呼道。
順著她的手指看向船尾,我立刻驚呆了,濃霧中,竟隱隱有一條和海棠號旗鼓相當的遊輪正緩緩向這邊靠近。
下一秒鐘,我腦子裡一片空白,想要喊什麼,卻像是被堵住了嗓子,根本發不出聲音。
海夜靈緊貼著我,身體也在急劇的顫抖。
兩人之所以會有這麼強烈的反應,是因為我們都看到了船頭的兩個大字:藍鶄!
這艘遊輪黑漆漆的,遍體斑駁,像是在海中沉沒了許久。
事實上,它的確沉沒了。
我雖然失去了某部分記憶,卻記得這艘船的名字。
藍鶄號,是我人生第一次涉足海洋,盛載了我一段噩夢般的記憶,帶走了我至親的那艘船!
那次海難過後,我雖然不願面對現實,卻也抱著一線希望,透過報紙等媒體做過調查。
藍鶄號沉沒的時候,船上連帶船員總共有七百四十二個人,我是唯一的生還者,其他人,全都隨船罹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