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二人在正堂處端坐了,下人屏息凝氣侍立兩側,一片靜謐。
身後的桔梗縮縮脖子,就有些膽怯。看這陣勢,老夫人一臉威嚴,面沉似水,怎麼都不像新人敬茶,倒像是三堂會審。
林諾雅大大方方地走進去,厚著臉皮嬉笑道:“早。”
“是很早。”老夫人冷哼一聲:“林姨娘辛苦了。”
諾雅“嘿嘿”一笑,好像看不懂眉眼高低一般:“多謝老夫人關心,九爺昨個有些貪杯醉酒,的確不好伺候。”
老夫人原本是想,只要她自謙一句,她便趁機訓斥一番的。誰曾料想,這女人竟然這般厚顏無恥,後面的話就卡住了,忘了詞。
一個瘦臉婆子從門外進來,手裡端了三盞茶,取中間一杯,遞給林諾雅。
諾雅氣定神閒地接在手裡,撲鼻香甜,不是尋常的茶香。
她好奇地掀開盞蓋,果然是一杯八寶茶,上面漂浮著兩顆無核紅棗,兩顆去皮蓮子。
林諾雅不由就是一愣,她知道,新婦敬茶是有講究的,這紅棗去核,則意味著無子,蓮子剝去蓮衣是白色,則與喜事相沖。
老太太能不挑理嗎?這是誰的意思?
諾雅抬眼掃視一圈,眼前四人表情各異,各懷心思。尤其是老夫人盯著她的眼光恨不能將她生吞活剝了一般。
她又扭臉看了一眼端茶的婆子,眸光閃爍,慌忙看向別處,明顯做賊心虛。
林諾雅心裡多少有了譜,此事八成是老夫人授意,否則秦安二人哪裡有這膽量,公然在太歲眼皮子底下做手腳。
都說大戶人家,媳婦剛進門,都會被婆婆叫到跟前立規矩,百般刁難。看來自己也難逃此劫。這紅棗蓮子茶若是敬上去,老太太絕對會暴跳如雷,指著她的鼻子破口大罵,棍棒伺候。
林諾雅二話不說,端起手裡的茶,咕咚咕咚地就進了肚——還好天氣涼,茶水已經不燙。
放下茶盞,老夫人的臉都綠了。
“果真是缺少教養的,連這點規矩都不知道。“秦寵兒不屑地譏諷。
安若兮離開座位走下來,抻抻諾雅的衣袖,小聲提醒:“林妹妹,這第一杯茶是敬給婆婆的,你怎麼自己反倒喝了。”
“有兩位夫人伺候在老夫人左右,必然周到,口肯定是不渴的。”林諾雅裝傻充愣地辯解道。
安若兮掩唇輕笑:“林家妹妹沒想到竟然這樣天真爛漫。這茶是新婦進門的習俗,並非是婆婆口渴。”
“喔?”諾雅一臉茫然:“為什麼?”
“妹妹難道不知“種茶下子,不可移植,移植則不復生”的典故?古往今來,我們女子受聘以茶為禮,寓意就是從一而終之意。”安若兮有心賣弄才識,引經據典,惹來秦寵兒一聲輕哼。
林諾雅一臉恍然大悟:“原來如此,竟然有這樣說道。不過,婆子給諾雅準備的,乃是紅棗蓮子茶,寓意早生貴子,我若是敬給婆婆,是不是有些不妥?”
百里九“噗嗤”一笑,慌忙閉了口。
安若兮這才知道,林諾雅是揣著明白裝糊塗,故意為之,而自己反倒給了她開脫的理由,訕訕地笑道:“妹妹是個細心的人,反倒是姐姐班門弄斧了。”
秦寵兒見安若兮吃癟,心情大快,幸災樂禍地道:“我記得安家妹妹今天給婆婆也是敬的蓮子茶吧?”
安若兮尷尬地紅了臉:“我也只是聽聞婆婆素來喜歡晨起飲八寶茶,想著八寶如意,蓮子有心,未曾顧慮這樣周全。”
老夫人狠狠地瞪了那婆子一眼,“諾大年紀的人了,怎的竟然不懂這些規矩,還不趕緊再添一杯?”
婆子受了訓斥,再也不敢輕視,立即接了林諾雅的茶盞,重新遞上,茶香嫋嫋,這次是正宗的信陽毛尖。
諾雅端在手裡,走到老夫人跟前,屈膝跪下,雙手前伸,高過頭頂,恭敬道:“老夫人請吃茶。”
出乎意料,老夫人這次倒並未刁難諾雅,探身將茶接在手裡,放置到一旁的桌几上,從鼻孔裡冷冷地“嗯”了一聲。然後從一旁的婆子手裡拿出一個紅紙包裹的四方物件遞給她。
諾雅接在手裡,心裡一陣暗喜,早就聽說富貴人家,新人敬茶是要封銀子改口的,沒想到這婆婆看起來不待見自己,手底下倒是大方,出手就是這樣一沓子票子。可能自己以後跑路的盤纏都齊了。
她如獲至寶一般捧在懷裡,感覺入手有些沉甸甸的,用手指摁摁,硬邦邦的像是一本書。
“開啟看看吧。”老夫人端起茶杯輕抿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