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老頭的話裡,諾雅聽出了一點心酸。他這是被他那個不辭而別的不肖徒弟傷透了心,一輩子的心結解不開,寧願自欺欺人地給自己找一個安慰的藉口。
諾雅腳步一頓,扭過身來,忽然展顏一笑:“既然如此,那師傅就把你手中的御扇傳給我吧?”
薛老頭滿腹的傷感突然就煙消雲散,握緊了手裡扇子,衝著諾雅橫眉怒目:“就說你不懷好意,果真就是衝著我的扇子來的。”
諾雅倒退兩步,扭頭衝著老頭伸出手,頑皮地眨眨眼睛:“你不給我,回頭也會被那黃德興早晚搶了去。莫如就送給我做個人情吧?天越來越熱了,我趕路時正好用得著,也好時刻記得師傅的恩情。”
老頭簡直氣沖斗牛:“我就算是毀了也不會給你們,德行比手藝更重要,你就算是做菜再好,心術不正也是白搭。”
諾雅“嘿嘿”一笑,小聲道:“誰稀罕你這把破扇子了?我就是想要你扇子那塊包布而已。”
老頭疑惑地問:“你的意思是......?”
“就是你想的那個意思。”
老頭立刻緩過味來:“絕對不行,那黃德興睚眥必報,豈肯輕易善罷甘休?不明擺著給你自己惹禍上身?你一個女孩子家,怎麼能行?”
“你這老頭怎麼這樣囉嗦,你看我像是怕他的樣子嗎?我拍拍屁股就走了,他到哪裡找我?”
薛老頭還未說話,就覺得眼前人影一晃,手裡的扇子竟然就被諾雅一把奪了去,自己都不知道是如何被拿走的,慌忙伸手去搶。
諾雅閃身避開,將扇子抽出來,見四周無人注意,重新塞回他的懷裡,然後從一旁折斷兩根樹枝,塞進裡面,方才衝著薛老頭一拱手朗聲道:“徒兒多謝師傅贈扇,必當珍而重之,不負師傅重望。”
諾雅的聲音有些大,吸引了不少人扭頭看,見她手裡明晃晃的一把黃綾,正是包裹御扇所用,都覺驚奇。適才薛老頭還將它視若珍寶一般,寧死也不肯給黃德興,怎麼一轉眼就送給了一個陌生人?而且她口口聲聲叫著師傅,難不成薛老頭終於開竅,收她做了徒弟?
諾雅轉身大大咧咧地上了馬車,衝著薛老頭扯著嗓子喊:“師傅,我過兩天就回來!接您老人家去享清福,您自己多保重。”
她俏皮地擺擺手,不待薛老頭再說話,就快馬揚鞭,徑直出城去了。
薛老頭在身後急得直跺腳:“你給我回來!”
諾雅也只莞爾一笑,並未將薛老頭的顧慮放在眼裡,絲毫也不擔心,行得從容。
剛剛進入山路,就聽到身後馬蹄聲急,驟如雨點。她就知道,定然是黃德興得了風聲不肯罷休,帶人追趕上來。她舒服地伸了一個懶腰,坐起身來。正好,前面應該就都是羊腸小徑,自己也該卸下馬車,輕裝簡行了。
三匹快馬齊齊越過諾雅的馬車截斷了她的去路,馬上三人居高臨下地怒瞪著她,威風凜凜。
黃德興騎在馬上,整個人瘦成竹竿,彎著腰虛不禁風的樣子,令諾雅覺得那馬背之上是蹲了一隻成精的黃皮子,連大馬猴都算不上。泡泡看他更是竄眼,“嗡”的一聲從車廂裡站起來,躍躍欲試。
“小丫頭,沒想到吧?”黃德興冷冷一笑,望著她的眼光裡冒出點不一樣的東西,令人渾身發毛。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送到這裡就可以了,你回吧。”
“西天的路太漫長,多送一程也是應該的。”黃德興滿臉淫笑:“不過,爺我還真捨不得,看起來細皮嫩肉的。”
諾雅嘴裡叼著一根草,眯著眼睛吊兒郎當地看他們:“西天之路,的確漫長無比,難得你們三位徒兒有這番孝心,可以給師傅捉個妖精解悶兒。”
“呀呸!”黃德興恨恨地吐一口:“小爺我一劍就能送你上西天,費那勁做什麼?”
“就憑你們幾個?”諾雅十分不屑:“我記得適才你的狗腿子還要多些,還不是一樣被嚇得屁滾尿流?”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我勸你還是乖乖束手就擒的好!”黃德興獰笑道:“老實交出御扇,爺高興了,興許還能饒你一條性命。”
這樣大的口氣,那就是定然有所依仗了,諾雅轉頭去打量黃德興身後一言不發的那兩個人,全都黑巾蒙面,只露出一雙陰鶩的眼睛在外面,整得挺神秘。
諾雅從袖子裡掏出黃綾,衝著黃德興晃了晃:“想要的話,就儘管自己來取。”
黃德興望一眼她身旁躍躍欲試的泡泡,轉身對著二人道:“有勞二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