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身邊沒有值日太監,諾雅抬步上前,接過了嚴御史手中的包袱,轉身恭敬地遞呈給皇上,擱置在龍案之上。
皇上也不避諱她,將包袱開啟,裡面是一些往來賬目與名單。諾雅並不識得其中玄機,也不敢抻著脖子湊近看。但是她認得那包袱裡滾落在龍案上的一枚印章。那印章乃是翡翠雕刻,與普通印章一般無二,不一樣的是那印章上的字,諾雅前幾天剛剛才認識,知道怎樣的讀法。
皇上一邊翻看那些賬簿,一邊冷笑,臉色愈來愈沉,馬上就要電閃雷鳴的勢頭。
“買官賣官,私自收受賄賂,中飽私囊,剷除異己,草菅人命,這一樁樁,一件件,竟然還如實記錄在冊,卿勳,你太令朕失望了!”
皇上憤而一拍龍案,那枚印章跳躍一下,滾落到塵埃之中。正在刑部那位欽差跟前。他彎腰撿起,定睛細看,驚愕地稟報道:“回皇上,這印記正是邯鄲城繳獲的那批兵器上面所打製的圖示字樣。”
太子瞬間癱軟在了地上,跪都跪不住:“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我家裡怎麼會有這些東西?有內奸,我府上有內奸,父皇,肯定是有人在陷害兒臣!”
“陷害?如今鐵證如山,你還不肯承認嗎?!”皇上勃然大怒,拍案而起,咬牙恨聲道:“卿勳,你這樣做,對得起朕對你的期望與一片苦心嗎?”
屋外猛然間一聲霹靂炸響,將天空撕裂一條口子,雨水瓢潑而下,敲打在御書房屋簷之上,猶如千軍萬馬奔騰。
“父皇,孩兒真的冤枉啊!這真的不是孩兒做的!孩兒毫不知情啊!”
太子哀聲央求,磕頭如搗蒜。皇上卻毫不為他所動,冷聲吩咐道:“把太子給朕抓起來,削掉太子之位,貶為庶民,暫時軟禁別苑,反思其過!”
“不不不,父皇,孩兒冤枉,你不能聽信別人的讒言啊!”
一旁的太師見皇上盛怒,不敢求情,一直戰戰兢兢地不說話。聽皇上宣判了太子罪行,方才猶如醍醐灌頂一般,“撲通”跪在地上,為太子求情:“皇上,此事尚有疑點重重,懇請皇上開恩,明察秋毫,還太子清白。”
皇上橫眉怒瞪著太師,一抬手指責道:“教不嚴,師之惰,太子有今日的罪行,你也難逃干係。朕問你,你說疑點重重,究竟哪裡有疑點?”
太師一愣,鐵證如山,無懈可擊,讓自己說疑點,還果真數不出具體的地方。
皇上見他啞口無言,冷叱道:“太師年老昏聵,也應該回府好生反省一二了。”
太師頭上的冷汗頓時涔涔而下,哪裡還敢繼續為太子求情,唯唯諾諾道:“是皇上,老臣無能惶恐。”
太子又一希望破滅,偌大一個男人在富貴攸關之際竟然忍不住涕淚橫流,匍匐上前,抱住皇上的腿苦苦哀求。
他這樣做正是適得其反,令皇上覺得他懦弱無能,不堪大用。皇上疲憊地閉上眼睛,清冷地吐出一個字:“滾!”
書房內,只有百里九一員武將,因此這拘捕太子的差事自然責無旁貸,他上前對著太子道聲“得罪”,就鉗制住了太子的手腕。
太子忍受不了這樣巨大的落差,一邊哭號一邊掙扎著想要掙脫百里九。
皇上終於心煩意亂,閉著眼睛深吸一口氣,衝著百里九揮揮手道:“把他押下去,交給御林軍。”
百里九領命,手指在太子後頸處輕輕拂過,太子頓時渾身痠軟,再也沒有了掙扎的勁頭。
諾雅站在皇上身後,拳頭握起又伸開,又握起,青筋暴漲,如是反覆。她想上前,問問太子,她慕容家的血海深仇他是不是罪魁禍首?他又為什麼這樣心狠手辣,竟然要殘忍地殺害她慕容全家?又是不是因為邯山礦藏的緣故?但是,伴君如伴虎,她深深地知道這個道理,如今,皇上心情不好,自己若是果真這樣衝動地上前質問,難保不會被皇上遷怒。反正太子已經失勢,以後總是會有機會。
貶為庶民,軟禁別苑,對於雙手染滿血腥的太子來說,這懲罰太輕了,根本就不足以解恨。
太子被御林軍帶了下去,御書房外雨勢愈加地大了,猶如傾盆。御林軍筆直地站在御書房外,次第撤下去,僅留了皇后依舊站在雨中,沒有打傘,渾身上下全部透溼,簪環凌亂,頭髮緊貼著前額,十分狼狽,不復往日的氣度雍容。
人的氣勢,完全就是一口氣,如今太子事發失勢,皇后已經完全沒有了任何依仗,整個人全身都透著落魄,真正的是落魄的鳳凰不如雞,還是一隻落湯雞。
她的身後有兩名宮女也肅立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