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書生吊死的屋裡頭,在院角的柵欄裡刨了半鼎土,差上一把供香,燻起了煙,只敬在西屋門口,並不祭拜。
青錚和她說過不少處理凶宅的法子,像是這一類僅是陰氣重,並無血光的宅子,處理起來並不複雜。陳年的糯米有驅邪之用,八卦鏡照日可以除陰,至於那供香,卻不是燒給死者,而是供奉土地公,明日再添一泡元陽童子尿,把那鼎缸埋在宅下,便可作為鎮宅用,還原之前風水。
雖這是她頭一回置換宅院的風水,但很有成功的把握,不然也不會一口氣買下它,不是對自己有信心,而是對青錚有信心,基本上老頭教她的東西,還沒有一樣不靠譜的。
何況還有景塵這個感應器在,成不成介時一看便知。
餘舒心放的很寬,做完這些,就收拾收拾,要帶景塵離開。
景塵伸手比劃:‘這就行了嗎?’
餘舒笑道:“還不行,得明天再帶小修來一趟。”
景塵疑惑。
餘舒不好告訴他,還差餘小修一泡童子尿,就打哈哈應付過去。並未解釋。
兩人回到客棧,餘小修聽說餘舒已買下新宅,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看,奈何天色已晚,只能等到第二天,夏明明同昨天一樣晚歸。沒像昨日那樣鬧情緒,臉色卻比昨天還難看,她悶不吭聲地吃了晚飯,就一個人回了隔壁。
“小修,景塵。你們早點睡,明天早起我再來喊你們。”
餘舒跟在夏明明後頭回了房,進屋就聽到裡頭的哭聲,她反手關上門,走進隔間。便見夏明明趴在床上哭鼻子。餘舒靠近,聽清楚了她傷心的哽咽:
“爹。。。我。。。我想回家。。。”
其實夏明明能忍到現在才發作,已經超出了餘舒的預料,作為一個孤身赴京的嬌小姐,途中險經生死,吃苦受罪。卻沒後悔過離家,一意要成其志。能做到這一步,是相當出人意料了。
然而說來可笑。比起身體上吃的苦頭,精神上受的驚嚇,更能摧人志氣的,卻往往只是一個冷笑,一句嘲諷,一記白眼。
夏明明在家中是如何待遇,餘舒大概可以想象得到,儘管她口稱自己是個“廢物”,但這一身嬌生慣養的皮肉,天真任性的脾氣,又豈是沒人寵護能養出來的。
培人館那種同行相忌之地,多得是踩高捧低之輩,夏明明無所憑依,又不肯屈紆,怎會不遭人冷眼,不受人排擠。
人情冷暖,怕是這位小姐長這麼頭一回親身領會。
餘舒暗歎一聲,坐在她身邊,拍了拍她背膀,道:“今天撿了便宜,省下一筆錢,你要想回家,我就找鏢局送你回去。”
夏明明的哭聲突然沒了,她抽了口氣,扭過頭,紅彤彤的眼睛,可憐兮兮地看著餘舒:“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我哪裡對你好了?”餘舒反問道。
夏明明抹著眼淚坐起來,伸出手指細數著,“在船上你救了我,逃生的時候你沒丟下我,在林中你照顧我,還帶我上京城,教我六爻術,現在還肯出錢送我回家,你對我還不夠好嗎?”
夏明明漂亮的小臉上寫有感激,有依賴,甚至還有一絲絲傾慕,餘舒看了她一會兒,突然開口道:
“想聽真話嗎?”
“真話?”
餘舒從床邊起來,兩手抱著臂膀,居高臨下地看著她,神情稍顯冷漠:
“在船上我是為了自保,順手救你一命,在林中照顧你、帶你上路都是看你可憐,教你六爻是一時興起,至於現在讓你回家,也是覺得你考不過大衍,留下來是個麻煩。你以為這世上有幾個好人,不是看你興許是個大家族門下的小姐,將來能報答我,你我非親非故,我憑什麼要幫你?”
聽這冷言冷語道破,夏明明一雙美目霎時間又盈滿水光,不敢置信地看著餘舒,牙齒將要把嘴唇咬破。
“怎麼,這點難聽話就受不了了?”餘舒譏笑道,“我最看不起就是你這種只會哭哭啼啼的女孩子,受不了委屈就自己學著出息,連張薦信都求不到,還敢妄言要通大衍試,可笑之極,我要是你,早就灰溜溜地滾回家去,哪能沒臉沒皮地留在這裡。”
“你、你——”夏明明被餘舒氣的渾身發抖,看著她輕蔑的眼神,臉上青紅交錯,心中猛地竄起一把火,忘了傷心,忘了難過,咬咬牙,一骨碌從床上坐起來,硬著脖子衝餘舒低吼道:
“你想逼我走,我就偏不走,我會拿到薦信,我會考過大衍,到時候看你還敢看不起我,你給我等著瞧!”
餘舒抬手抹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