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說不定連辦都辦不起來。平時俺廠自己到上邊求人辦事,請吃飯、請洗澡,還外加禮品,跑一趟事,少說得十萬、二十萬哩。可人家黎書記要是親自帶俺去跑,許多費用都省了。人家找的官大,面子也大,哪像俺,辦件事就得從最下邊往上拱,拱一層都是一筆花費啊。俺送這三萬元,別說是給他孩兒的壓歲錢,就是當成黎書記的辛苦費,也應該嘛。”
“停一停,辛廠長”東方書記揮一揮手,輕輕地說,“你說錯了,辛廠長。作為福市市委書記,應該要你給的辛苦費嗎?別說是三萬元,就是三千元,也不行的。我們黨的幹部,政府官員,是人民公僕嘛,為人民出點力吃點苦,辦點事,天經地義嘛。我們國家幹部最講的就是無私奉獻,最反對的就是以權謀私,一味索取!好了,我的插話完了,你接著說。”
“對,對,東方書記說得對。我接著說,這錢我沒顧得去拿,後來聽說黎書記把它捐給一所希望工程小學了。情況就是這,我如實地說了,反貪幹部非叫我寫寫,我就如實地寫了,誰知他們只用我寫的前一段,把後邊的黎書記叫我去取回這錢,還有捐希望工程的內容都掐掉了。結果就成了我送到黎書記家三萬元。再說一點,就是我和俺的廠。俺那廠自一九七九年創辦以來,在黎書記一手支援下,發展很快,由原來的一個作坊式的生產場地,年利潤幾萬元,到如今福市最大的同行業企業,年上繳稅金已突破三千萬啦。省裡還封了俺是‘農民企業家’。幾年來,俺廠為市裡的捐資助學,建設老年公寓,支援災區,搞精神文明建設,累計贊助、捐助資金也一千多萬啦,我被評為全市納稅模範,企業被評為納稅大戶。吳書記,各位領導,你們都想一想,就俺這樣的鄉鎮企業,就俺這樣對國家、對咱福市有貢獻的企業家,省裡好多領導都接見過俺,還到俺廠視察指導工作,他們說弄俺就弄起來了,說不讓俺回家就不讓回家了。他們整治我那幾天,廠里人也不摸底,都以為辛廠長叫抓走了,出問題了,要坐牢住監獄哩。廠裡一下亂了套,生產沒人管了,銷售沒人管了,進原料也沒人管了。有那素質差的人,竟然提出把廠裡的財產分分,關門算了,反正廠長也回不來了。就這一折騰,至今廠裡沒恢復元氣,經濟損失絕不是五百萬八百萬元能裹住的。您說說,吳書記,各位領導,早先政府指示俺要發展,要上專案,要放開手腳,解放思想,不要怕改革路上出點磕磕絆絆的事,要往前看往遠處看,政府給我們撐腰。可是,現在卻要收拾俺,俺想不通。”
決定生死命運的會議(4)
“辛廠長的發言很好。”東方書記先是肯定地總結這麼一句,接下來,他輕輕地說,“不過,其中也有糊塗觀念啊。作為反貪部門,重視的是事實,決不能因為某些人過去有功,就不去查他的問題,決不能因功掩過。我們在座的同志應該理解反貪幹部的工作意義,人家的反貪工作也是在為改革開放、經濟發展保駕護航啊;當然,對於你辛廠長,不,應該是對任何一個人,我們的態度都是實事求是的。好了,下邊誰說。”
“我也說一點。”一個坐在橢圓桌一端的五十來歲的漢子發言了。他先自我介紹,他是福市一家氧化鋁實業總公司的總經理,又特別虛心地補充道,企業規模不算大,但是在福市方圓一帶可謂同行業中老大了,年上繳稅金不算多,去年是五六千萬元,今年要是不出意外的話,該有七八千萬吧。接下來,他就倒起這段時間的苦水了。自反貪機關進駐福市以後,公司裡就沒安生過,眼看著幾個兄弟都被請進人家的公堂問話,同仁們都勸我快快出走,不然,說不清哪一天也把你請進去。現在出走,待形勢有好轉再回來也不遲,何必在這裡坐以待斃?這話當然有理。可是,要是不懂行的人會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往外跑,肯定是做了違規的事了。這些人都是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傢伙,他們就沒有搗鼓過企業,壓根就不知道那企業是咋個從小長大的。為啥人家沿海、人家南方人會弄出那麼多模式,那麼多花樣,那都是變著法兒鑽政策的空子,想著點子打擦邊球,冒著險闖禁區、求發展啊。人家那裡的領導有句名言叫:要有問題的發展,不要沒有問題的不發展,因為不發展才是真正的問題。社會主義初級階段嘛,就是這麼個情況,本來是初級階段的企業,咋能用高階階段的規章去規範它?我那氧化鋁廠,不敢吹牛,建廠二十年,累計向國家繳稅少說有六七個億了。就我這慘淡經營起來的企業,現在要挖祖墳,翻老賬,刨根問底,查問題。好,查吧,我敢說,你在哪裡查,哪裡就倒黴,哪裡的投資發展環境立馬毀掉。誰還敢與你們打交道?看看人家那些真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