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一筆勾銷!”她回過頭——這四個字幾乎耗盡她全力,眼角有淚水一閃,砸落衣襟。
江中流的手,和馮笑兒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何鴻善何大人並不願意既往不咎,他一張臉憋得發紫:“我只問你一句,我這副樣子還能不能變回去?”
妙筆尊者搖頭。
阿瑪曼貢卻沉吟:“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大人您胖成這樣……神仙也沒有法子的。唯一的辦法,只能從今日起,你少吃些,多練刀。大家都是習武之人,遲早會見成效。”
何鴻善張開雙手,放聲大笑起來,竟是無比地悲愴:“哈,哈,哈!”他胖手一揮,又有了幾分當年麒麟使的氣勢,“收兵回營!”
他不能裝作聽不見——剛才蘇曠在阿瑪曼貢耳邊說的是,我知道大帳下頭埋了桶火藥,引子我拔了,只是他不知道。
流螢飛蠱不知什麼時候,又在璀璨星空緩緩滑出一道銀河。
尾聲:愛煞大好江湖
蘇曠留了三個月,親眼見證了江家船幫和月亮峰的結盟,也親自為兩個好朋友主婚。
南疆那道不可撼動的長城終於開啟了第一個缺口,至於某些理想……誰知道,或許他們這一代人能夠完成,或許,又是無謂的犧牲。
妙筆尊者為月亮峰最後留下的,是一句口頭禪。
“蘇曠,多謝了。”阿瑪曼貢看著蘇曠。他瘦了些,但眼神更清朗。他的笑容乾淨燦爛,就像第一次見面一樣。
唔……第一次見面……
蘇曠的笑容忽然變得不那麼燦爛,而是詭異起來。
三個月裡,蘇曠匆匆寫下一套《蘇門快哉風二十三式》。
第一次寫秘籍,真是很有得意之情。將來有朝一日開山立派了,這個或許可以拿去做入門的練習教材。而窮困潦倒的時候,或許還能拿它賣幾兩銀子,難道不比街頭賣藝要大家風範一點兒?反正孟子有云,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空乏其身,空乏其身,再空乏其身……
前三十年窮且益堅,後三十年老當益壯,這大約就是他的人生。
“尊主若是哪天動了遊興,不妨北上中原走一走。”
“你放心,此間事了,少則三年多則五載,我必去會你。”
我放心?
蘇曠細細品著這三個字,抬起頭,這才發現送行的兄弟們都不知道跑去了哪裡。
咦?阿瑪曼貢也不知跑去了哪裡。
少則三年,那就是三年好了。其實真的很短,做不了太多事情。
初夏時節,千里江山莽莽,蒼翠淺碧,濃綠鵝黃,繁花似錦,點綴其中。如洗風光幾乎要吸去人的心魂,一陣微風拂過,大山之間林濤頓起,一條羊腸小道若隱若現,好像被清風白雲托起,飄向那萬里無雲的天涯。
蘇曠朗笑一聲:“如此天地,怎不讓蘇某愛煞這江湖啊!”
他大步而去,背影雖然蕭瑟,但是迎著陽光的人,是看不見自己的影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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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哪個是蘇曠(1)
龍門山道的九月。
清晨。
乾硬的山道上有初生嫩草在不合時宜地探頭,兩側山崖的楓紅樅黃松柏綠竭力做出春色爛漫的樣子。天高雲淡,湛藍廣闊的蒼穹正漸漸從稀白的薄霧中透出本色來。
一行三輛大車,彼此間隔丈許,正顛簸而行,偶爾傳來瓷器震盪的清脆響聲,女子的低低笑聲,甩空鞭的噼啪聲,以及南方口音頗重的催促聲——“能再快些不能?”
“再快,怕大人的青瓷和夫人的貴體擔不住呢。”趕車的年輕人聲音很是柔和,帶著一股讓人放心的篤定,“大人放心,這條路到頭就上了官道,咱們午時必能趕到洛陽城。”
王之守長長地出了口氣,放下心來。
他半生清迂,好容易才摸出些仕途門道來。比如說這千里做官也有講究,早一日到任和晚一日到任那可是大大的不同。吏部的大人們隨手一劃,他就要從泉州趕赴洛陽,這一路跋山涉水,舟車轉換,對他這樣的讀書人來說,實在是被折騰得精疲力竭。虧得他重金聘了百裡挑一的車馬馭夫,輕裝簡從,星夜趕路,總算才沒有誤了任期。
總算是順風順水地到了,大家都鬆了口氣,隨侍的書童也沒上沒下起來:“別家大人是千里做官只為吃穿,我家大人是千里做官沒吃沒穿。大人再高升一回,怕就要自己騎馬上任了。”
王之守撫須而笑:“不妨,不妨。若不能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