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年這位侍衛副統領,並不是從朱家人所掌管的侍衛親軍之中,一步一步擢升上來的,而是自宮外直接招募進來的武林高手。
所以,朱墨與他並無太深厚的交情。
而且遲年此人一向處事圓滑,身上又帶了些江湖人的痞氣,雖並不招人討厭,卻也不甚合朱墨那種沉穩耿直的脾性。
但畢竟他們兩人曾在宮**事多年,彼此間多少也算是有了一些同袍之誼。
對於遲年的慘死,朱墨難免會生出幾分遺憾與惋惜。
可是對於遲年竟然揹著自己,接受鄭庸的指派,做出這種危害大裕江山社稷之事,朱墨又是斷然難以寬恕和原諒!
“朱統領可曾想過,回去之後,該如何回覆皇上對你此行結果的垂詢?”
寒冰一邊隨手拋玩著一支從那堆兵刃裡拾到的短匕,一邊狀似隨意地問了一句。
朱墨的思緒一時還沒有從對那些大內侍衛之死的感慨中完全抽離出來,此刻驟然聽到寒冰的問話,便想也未想地答道:“朱某自是要據實以回。”
“據實以回倒也無妨,但回多回少卻是大有學問。”
寒冰邊說邊對著他眨眼一笑,“起碼我方才對統領大人所說的關於鄭庸的那番話,就沒有必要對咱們的皇帝陛下說起了。”
朱墨這才集中了精神,仔細想了想,終於慢慢地點頭道:“寒冰公子說的有理。畢竟那些話都只是你的一面之詞,皇上本就對你多有猜忌,自然不會相信那些話。除非是慧念方丈願意為你作證”
“不,決不能讓慧念方丈捲進來!”
寒冰果斷地搖頭道:“正如你方才所言,皇上對我早有成見,任何與我有關之人,他都不會再信任。
一旦讓他生出我與濟世寺之間相互勾結的想法,便會給鄭庸以可乘之機,從中挑撥離間,製造事端,進而威脅到慧念方丈的安全。
而且,對於慧念方丈方才對你所說的那番話,統領大人也只需記在心裡就好,切不可向皇上提起。
否則的話,皇上必會看出,你已有被我說動之意,那便會立時將你本人也置於險境之中。
因為在皇上的眼中,任何對他的言行有所質疑,甚至是膽敢違逆聖意之人,都是亂臣賊子。
而以皇上那種多疑善忌的性情,恐怕朱家人多年來在他心中所建立起來的信任,便會因你的所謂背叛而被他瞬間拋棄殆盡。
另外,對於鄭庸那個奸宦,統領大人更是要多加提防,決不宜與之發生正面衝突。
他在宮中經營多年,心腹爪牙遍佈宮內宮外。統領大人的侍衛親軍雖然忠心無虞,但那些大內侍衛中究竟還有多少人已被他收買,卻是個十分令人擔憂的問題。”
朱墨認真聽著寒冰的這番分析,雖然仍不免覺得他說皇上的那些話有些大不敬,但卻也並非全無道理。而他對鄭庸的看法,則是與自己完全一致。
只是以朱墨耿直的性子,又實在想不出如何在不說出全部實情的情況下,給皇上一個滿意的回覆。
他凝神思考了半晌,仍是覺得毫無頭緒,不由將目光轉向自對他說完那番話之後,便蹲下身在那堆兵刃裡胡亂翻揀挑選的寒冰。
只見他不時將那些兵刃拿起來把玩一番,很快便又不甚在意地拋到一邊,然後又拿起另一件……
而且這少年竟是玩得極為投入,根本沒有注意到朱墨正在那裡皺眉審視著自己。
面對著這個時而心狠手辣如冷血殺手,時而心機詭詐如奸滑商賈,時而又如此刻這般,心性頑皮似無知少年的寒冰公子,說實話,朱墨這位統領大人的內心多少是有些崩潰的。
“寒冰公子”
就當他終於鼓足勇氣,決定放下自己統領大人的身段兒,向面前這個著實讓他捉摸不透的少年不恥下問之際,卻見寒冰忽然抬頭對他笑了笑,同時手中搖晃著一件形狀有些古怪的兵刃,問道:“統領大人,你可識得這件兵刃的來處?”
朱墨此時哪有心情陪他玩耍,根本未仔細去看那件兵刃,便不耐煩地搖頭道:“沒見過!”
寒冰對他這種粗暴無禮的態度倒也不以為忤,仍是興致盎然地盯著手中的那件兵刃,笑著道:“我記得這件兵器的主人好像與使判官筆的那位是呆在一起的。
黑暗之中,我也沒注意這件怪東西是什麼,只覺得它的速度極快,竟幾乎聽不到任何破風之聲。
當時還以為它只是個普通的大錐子,沒想到竟是個四稜形的,倒真是個新奇的好物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