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貼之事也就自然而然的用到了蜀玉身上,渾然沒有察覺有何不妥。
蜀玉這性子,說白了,其實只要對方對她無所求,她也就是那八面玲瓏的女子,相處之中不會讓對方覺得一丁點彆扭窘迫。對唐烆好,她自己的日子也就過得舒坦。這番下來,兩人倒是互相妥協,相互支撐照顧,勝似多年好友一般。
有時候也不得不讓人感慨一句:不經歷風雨,哪得見彩虹。
他們兩人那些針鋒相對的日子,總算是海嘯刮過,迎來了真正的風平浪靜。
偶爾抬頭之時,那圓月的冰藍冷暈也似隔了一層,模模糊糊,冷不了人的心腸了。舉杯邀明月,低頭思故鄉之事,做也做了,思也思了,與崖底的生活倒是沒有一點益處。
第二日,唐烆依然敲敲打打,蜀玉依然漿洗了衣衫,提了肥肥地兔子,刷上一層油,架在火上烘烤一番,又是一頓野味來。好不愜意自在。
對她而言,月宮裡面養的兔子的確沒有她吃的兔子實在。
第三二章
雖然日子過得自在,預料之中又預料之外的問題終究還是發生了。
伊始,蜀玉自己也沒察覺問題所在。她只是逐日吃得越來越少,偏好清淡地野菜野果,再新鮮珍貴地肉食也不大喜愛。本來食量就少,又不能浪費,大部分食物自然進了唐烆肚子。
沒幾日,她就總是精神不振。清晨雖然依常早起,忙活了尋常雜事,益發睏倦。唐烆偶爾幾日收工得早,就發現她不是剛剛從午睡中醒來,就是奄著頭坐在火堆邊發呆,也不知道想了一些什麼。最愛的沐浴,完了之後會馬上裹著幾張獸皮毯子縮在鋪得更加厚實蜀葵木雕榻上,倒頭便睡。
兩人偶爾的靠近,唐烆都可以感覺到她周身微微地涼氣。再一把脈,就覺脈搏跳動異常緩慢,臉上也是白慘慘一片。
“覺得冷,沒甚氣力。”蜀玉道,搭著耳朵:“也不是想歇息,只是倒下去之後就自然睡著了。”這般情形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唐烆沉吟半響,方道:“這山洞氣悶,與你身子不好,不如搬到木屋去住吧。”
蜀玉懶洋洋地,想象了一番自己住在屋頂下的景象,竟然頗有感觸:“也好,即通風也乾淨。”
她終究是想家了。
那屋子本來是按照正房來建的。唐烆趕工做了一個大型落地罩,上面用陰雕地手法,深深淺淺雕出整個崖下美色。連綿大山,飛瀉瀑布,還有河邊挽洗衣裳的女子。靜中有動,大氣混成。落地罩將正房一分為二,門口直入可做中堂,左邊罩後就是分離出來的內室,權做蜀玉的閨房。
因著天氣將涼,內室兩邊對稱地視窗封閉了一扇,另一扇半撐開,窗欞周邊圍了一圈白色地兔毛皮。雨打睡葵地屏風又見內室分成左右兩邊。屏風左後放置了蜀玉最愛地大浴桶。另一邊,則是被蜀玉念念叨叨了很久的大床,因著趕工,還只做了一個床架,床柱圓粗光滑。唐烆怕山中地氣太潮溼,床板架得老高,底下放了兩層踏板。又將山洞中早就曬乾了拼縫在一塊地獸皮層層疊疊地鋪在床上,最上面一層全是兔毛,白的灰的粉的煞是繽紛,不用躺,看著就覺得暖意洋洋。
佈置從簡,倒也透著深山老林中特有的野性。樸實地過分,也實用地過分。
屋裡有點熱。
唐烆先瞧了瞧不遠處的石火盆,裡面火堆燒得不是很旺,木頭的沉香薰得人有點昏昏欲睡。火盆不遠處,從屋樑上一根纏藤懸了下來,吊著一節竹筒,筒裡是喝的溫水。只要火不熄,那水就溫熱著,隨時喝了不涼腸胃。
他又檢查了一邊窗戶,確定留了縫隙,這才對靠在床上的蜀玉道:“有什麼事就吹小笛,我會盡快過來。”
蜀玉笑道:“放心好了,我又不是孩童,懂得照顧自己。”
懂得照顧自己,和有沒有力氣照顧自己是兩回事。唐烆心裡太清楚蜀玉那身子骨有多嬌弱。當時將她從蜀家帶出,只是在路上吹了一點風就在客棧病了滿月。最近她這般倦怠,說著涼也不像。每日裡忙進忙出的,心情甚好,心疾也無從發作。也許只是天涼了,身子適應不過,這才導致力氣不足懨懨不振。他不是醫者,頂多懂一些內功調理和外傷包紮,這類繁複病症他也無能為力。
可惜的是,屋子只有一間。如能住在隔壁,有什麼事情都可以及早知曉,也就不用忐忑擔憂。
唐烆出了屋,又小心地將門給關嚴實了,蜀玉這才全身滑到床上。左右滾了一圈,心裡說不出的懷戀。
這些日子她實在是睡得太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