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玉苦笑一聲:“爹,你以為現在平和的日子是用什麼換來的?”她放下銀筷,隨手拿起身邊的手爐,好像這樣她的心才會有些暖意,不再是浸在冰窖中:“伉儷情深,鴛鴦交頸,看起來很圓滿,可這些都是用我的血淚凝集而成的。
爹,若說我恨那教主夫人,我更加恨唐烆,你相信麼?
我恨他為什麼如那些尋常男子一般,可以輕易地將我囑託給別人;恨他為了那些沒有血緣關係的教眾兄弟而拋下我一個孤女在深山之中;恨他在走火入魔的時候輕易地被人困住,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吃了別人下在酒水中的藥;恨他被兄弟好友利用了還不去反抗,只會自甘墮落地遠離;更加恨他,從始至終沒有把我放在心尖上。沒有想過我的苦我的痛我的怨,沒有想過我一個弱女子最需要的是什麼,為什麼要等待,為什麼要忍耐。為什麼被他拋下了,還要去找得他來,找來了卻要承受他的凌 虐,還要冒著性命危險替他懷上不該懷的孩子。
我對他有多少歡喜期待,都在見到他之後被摧毀得一乾二淨。愛恨一線間,就是那一夜,我的愛恨全然顛倒。兩人相依為命的半年,和三年的持續等待,都經不起他一夜的摧殘。爹,你不知道那一夜我到底經歷了什麼,你也不知道他要求保全孩子的時候我心裡在想什麼。每夜睡在他身邊的時候,我都恨不得剝開他的心口,看看那心臟到底是紅的還是黑的。看到他抱著寶寶的時候,我就很想問‘你是真的相信了寶寶就是你的兒子麼?’。甚至於,每次他溫柔以待之時,我都在想,他有沒有反思過去的錯?他會不會再次離開?如果我們繼續這麼生活下去,他會不會如別的男子一樣,遲早厭煩了我的體弱,聽從別人的拾掇而三妻四妾左擁右抱。到了那個時候我該如何自處,又能夠為孩子做些什麼?
每次想得深了,我就惶惶不安,就恨不得撕碎了他。結束了他,我的噩夢就醒來了。”
蜀老爺沉思半響,才嘆息道:“所以,你想要看他到底能夠為你做到什麼地步?若他不同意換心臟給你呢?”
蜀玉揚眉輕笑:“殺了他。”
蜀老爺一驚,差點跳起來:“你也太心狠了些。”
“怨不得我,爹。”她靠在榻上,背後的墊子軟綿,可她身子太僵硬,靠了上去只覺得陷入了某個旋窩不得掙脫:“三年,一個女人有多少個三年。多大的積怨都已經堆積到了頂峰,偏生他還要來添柴加火,壓得我喘不過氣來。我從來不是任勞任怨束手待斃的女子。有些事情,不是不報,時候未到而已。對燕明山的人是如此,對唐烆,也是如此。既然得不到,由得他繼續傷我的心,不如毀了他。我斷了想念,也斷了這一輩子的情愛。”
“他若是換了心臟,活了下來,你又如何?”
蜀玉抿了一口茶,還是覺得苦,索性放下了,回答道:“不如何。邪教中人已經對他恨之入骨,他的前程毀了;蠱蟲限制了他的武功;持續的食用奇花異草,讓他成了半個藥人,只要他離開,沒有延續服食某些藥物遲早會全身筋脈自毀而亡。”她淡然的笑著,輕聲地說:“我親手策劃折斷他的羽翅,鎖在身邊一輩子,來還欠下我們母子的債。”說到這裡,她似乎已經耗盡了所有的力氣,委頓地靠著。
安神香燃到最後只剩下一撮灰,帶點餘留地焦味,被門縫地風一吹就散了。棋盤上的殘局沒法破解,桌上地佳餚也已冷卻。蜀玉無端地覺得寒意入骨,再一抬頭,只看到唐烆站在門口,不知道聽聞了多少。
男人隔得遠,揹著光,看不清面上的表情。屋內的人只能看到他肩膀上一層厚厚的雪,垂著的髮絲溼答答地,一滴一滴地融冰滴落在青石地板上。
蜀玉面上平靜無波,眼眸中更沒有一絲毫地溫情蜜意。她靜止不動地端坐著,沒有如往常那般急切地招呼他去換衣衫,也沒有絮叨地抱怨他不懂得照顧自己,更加沒有看到他回來的欣喜安心。她的安靜帶著一種時光沉澱後的絕情,再多地意外也擊不起她一絲波瀾。
唐烆就這麼站著,身上夾帶地風雪被屋裡地地龍一暖,都侵融到了衣衫裡面,越發冰冷刺骨,可撼動不了他乍聽真相之後的麻木。
“你說,”他開了口,“你恨我?”
“是。”
“你說,你費盡心思的找了我來,是為了調虎離山。你借用龔家山的人,挑撥離間了我與教眾們的關係,讓我無處可去?”
“是。”
“你覺得我有了武功,就會無數次的離開你,棄你於不顧。你想廢了我的武功,可沒法制住我。你只能設法讓我自願地將蠱蟲放置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