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見姨母為錦帕之事煩惱,忙將錦帕遞給表妹,道:
“姨媽說給你,你拿著罷!”陸立鼎喝道:“雙兒,是表姊的,
別接。”武三娘瞧出其中蹊蹺,說道:“我將帕兒撕成兩半,一
人半塊,好不好?”陸立鼎欲待再說,可是一口氣接不上來,
哪能出聲,只是點頭。武三娘將錦帕撕成兩半,分給了程陸
二女。
武三通站在洞口,聽到背後又哭又叫,不知出了甚麼事,
回過頭來,驀見妻子左頰漆黑,右臉卻無異狀,不禁駭異,指
著她臉問道:“為……為甚麼這佯?”武三娘伸手在臉上一摸,
道:“甚麼?”只覺左邊臉頰木木的無甚知覺,心中一驚,想
起李莫愁臨去時曾在自己臉上摸了一下,難道這隻柔膩溫香
的手掌輕撫而過,竟已下了毒手?
武三通欲待再問,忽聽窯洞外有人笑道:“兩個女娃娃在
這裡,是不是?不論死活,都給丟擲來罷。否則的話,我一
把火將你們都燒成了酒罈子。”聲若銀鈴,既脆且柔。
武三通急躍出洞,但見李莫愁俏生生的站在當地,不由
得大感詫異:“怎麼十年不見,她仍是這等年輕貌美?”當年
在陸展元的喜筵上相見,李莫愁是二十歲左右的年紀,此時
已是三十歲,但眼前此人除了改穿道裝之外,卻仍是肌膚嬌
嫩,宛如昔日好女。她手中拂塵輕輕揮動,神態甚是悠閒,美
目流盼,桃腮帶暈,若非素知她是個殺人不眨眼的魔頭,定
道是位帶髮修行的富家小姐。武三通見她拂塵一動,猛想起
自己兵刃留在窯洞之中,若再回洞,只怕她乘機闖進去傷害
了眾小兒,見洞邊長著棵碗口粗細的慄樹,當即雙掌齊向慄
樹推去,吆喝聲中,將樹幹從中擊斷。
李莫愁微微一笑,道:“好力氣。”武三通橫持樹幹,說
道:“李姑娘,十年不見,你好啊。”他從前叫她李姑娘,現
下她出了家,他並沒改口,依然舊時稱呼。這十年來,李莫
愁從未聽人叫過自己作“李姑娘”,忽然間聽到這三個字,心
中一動,少女時種種溫馨旖旎的風光突然湧向胸頭,但隨即
想起,自己本可與意中人一生廝守,哪知這世上另外有個何
沅君在,竟令自己丟盡臉面,一世孤單淒涼,想到此處,心
中一瞬間湧現的柔情蜜意,登時盡化為無窮怨毒。
武三通也是所愛之人棄己而去,雖然和李莫愁其情有別,
但也算得是同病相憐,可是那日自陸展元的酒筵上出來,親
眼見她手刃何老拳師一家二十餘口男女老幼,下手之狠,此
時思之猶有餘悸。何老拳師與她素不相識,無怨無仇,跟何
沅君也是毫不相干,只因大家姓了個何字,她傷心之餘,竟
去將何家滿門殺了個乾乾淨淨。何家老幼直到臨死,始終沒
一個知道到底為了何事。其時武三通不明其故,未曾出手幹
預,事後才得悉李莫愁純是遷怒,只是發洩心中的失意與怨
毒,從此對這女子便既恨且懼,這時見她臉上微現溫柔之色,
但隨即轉為冷笑,不禁為程陸二女暗暗擔心。
李莫愁道:“我既在陸家牆上印了九個手印,這兩個小女
孩是非殺不可的。武三爺,請你讓路罷。”武三通道:“陸展
元夫婦已經死了,他兄弟、弟媳也已中了你的毒手,小小兩
個女孩兒,你就饒了罷。”李莫愁微笑搖首,柔聲道:“武三
爺,請你讓路。”武三通將慄樹抓得更加緊了,叫道:“李姑
娘,你也忒以狠心,阿沅……”“阿沅”這兩字一出口,李莫
愁臉色登變,說道:“我曾立過重誓,誰在我面前提起這賤人
的名字,不是他死就是我亡。我曾在沅江之上連毀六十三家
貨棧船行,只因他們招牌上帶了這個臭字,這件事你可曾聽
到了嗎?武三爺,是你自己不好,可怨不得我。”說著拂塵一
起,往武三通頭頂拂到。
莫瞧她小小一柄拂塵,這一拂下去既快又勁,只帶得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