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著她蒼白憔悴的臉色,想到風一縷一縷地拂過記憶時,我為她在未來的舊壁上貼滿美麗的香箋。那些曾經的承諾,被時光敲擊,水印擴散,粼波漣漪。
“ 織舞,我對不起你,可是你要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擺脫痛苦蹂躪的生活的。”
織舞盯著我,不置可否地笑。她聽到過的承諾太多了,在她的心裡,對於這些承諾,也許,已經僵硬、麻木。
我走出違命侯府的大門,看到門外的長街上,停著一輛馬車。清晨的薄霧遲遲未散,健碩的駿馬發出低啞的沉嘶。
我看著那匹馬,馬的眼睛裡有一種壓迫的氣勢。該是屬於孤傲冰冷的人的坐騎,習慣了血腥殘忍和被人仰視。
“ 兮沾塵,你不想見憐兒嗎?”
馬車裡傳出了一個女子刀鋒一樣的聲音。銳利而且寒冷。我甚至能感覺到,她的聲音傳到我的耳朵裡時,在我頭腦裡留下的一片詭譎的刀光。燦爛閃爍,映甲寒芒,把我的全身注貫滿了冰冷的氣流。我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馬車慢慢地到我身邊,車簾捲起。
“ 想見憐兒,就跟我走。”
我想也沒有想,就上了馬車。我看到車裡坐著的黑衣女子,長髮傾瀉,面色泛青,一雙黑瞳散發著夜魘一樣的氣息。她伸出手,在她泛著金屬光澤的掌心裡,是織舞為憐兒親手縫作的荷包。
我笑。我說:“ 你不用給我看這個,我信你的。如果我不信你,我就不會輕易上你的車。”
她打了一個唿哨,車簾放了下來。馬揚蹄賓士。靈性的識途駿馬,奔跑向主人將去的地方。
“ 朋友,你能告訴我,我們要去的是什麼地方麼?”
“ 要告訴你的,我會讓你知道。你不該知道的,就不要問。”她的語氣冰冷依舊,猶如死水一泓。
馬車不停地飛馳,沒有規律的左拐右拐。黑衣的女子沉默不語。她的手指纖細光潔,一柄鋒利的匕首在她的五指間飛轉閃爍,她盯著那指間的刀光,精力集中,面無表情。紫黑色的指甲在刀光間隱現。
“ 據我所知,金陵兮家曾有過一個名叫兮重諾的男人,傳聞他是兮家男子與山東響馬洛月華所生。‘幽羅鬼貓’以輕功暗器名揚江湖,只是不知真本事到底如何。沾塵琴師,你的先人可曾對你講起過那個女人?”
“ 要告訴你的,我會讓你知道。你不該知道的,就不要問。”我模仿著她方才的口吻說。
“ 找死!”她的目光頃刻間寒氣陡轉。我的耳邊“ 錚———”的一聲,方才在她指間耍玩的匕首就已插進了我頭邊的木壁裡,徹寒的刀背緊貼著我的耳朵。
我冷笑了一聲:“ 對不起,朋友,你大概不知道,我是個忘記了死亡的人。”
“ 區區琴師,亦想像那些窮酸文人一樣叫囂什麼‘ 捨身報國’麼?”司徒承宗撇了撇嘴,可笑至極。
“ 你不必以為你很清高,因為,在我的眼裡,你和螻蟻……一樣!”司徒承宗低嘯一聲,箭脫弦而出,挾著勁風射向我的心臟。
我清晰記得,我面對死亡時的篤定和平靜。像我這樣在亂世裡九死一生的人,對於刀鋒的冰冷和殺氣,早已喪失掉了本有的敏感。
“ 你是個很有意思的人,兮沾塵。”她詭異地笑,“ 我開始對你有興趣了。越來越有興趣。”
馬車戛然止住。到了。
黑衣女子從衣袖裡掏出了一條黑色的紗巾。“ 對不住了,沾塵琴師,我必須罩住你的眼睛。這,是上面的吩咐。”
“ 沾塵只是一介琴師,無權無勢。為什麼還要故佈疑陣,弄得這麼神秘兮兮?”我不解地問。
她用黑紗矇住了我的眼睛。“ 我說過了,沾塵琴師,問得太多對你沒有好處。你該知道的,稍後你自然會知道的。”
我任由她攙引著我走下了馬車,我聽到耳邊輕柔的風聲和清脆的鳥鳴。她帶我走進了一處佈局詭異的大院深宅,我們兩個人走啊走,漫長的路,不知道盡頭在哪裡。
所有的疑惑和猜測,都在向一個充滿陰謀的沼澤裡漫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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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摩天(4)
黑紗解去,我慢慢適應了屋裡的光線,我看到憐兒就在我身旁。她躺在襁褓中平靜地看著我,一如平常的篤定淡然。
“ 她是個可怕的孩子,不懼怕所有生疏的東西。連我都不覺被她震懾。”
我轉過頭,看到身後的女子,她和馬車上的那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