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全出現在眼前,那又是另一回事。
我們這時的情形,就是這樣,一進入冰縫之後,就置身於幻想世界。和在冰崖之前,凝視著種種色色,凍結在冰中的怪物,所得的感受,又自大不相同。
那時,冰中的怪東西,距冰崖表面,更近的也有好幾公尺,進入了冰縫,那些無以名之的怪東西,就在貼近冰的表面處,有的,甚至於它們的肢體的一部分,還在冰的表面之外,暴露在極其寒冷的低溫空氣中,一個如同蜘蛛的東西的一條“長腿”,橫亙著,阻住了我們的去路,我們兩個人,實在不知道怎麼才好!
我呆了一會,小心伸出手,想把那手臂粗細,又裹著一層冰的那隻“腳”推開一點,好走過去,誰知道那東西十分脆,手才向前推了一下,就“拍”地一聲,齊著冰的表面,斷了下來。
溫寶裕在我的身邊,發出了一下驚呼聲,像是怕那斷下來的東西,會飛起來,撲向他,把他抓住。他緊抓住了我的手臂,一動也不敢動。
我注視著落在冰上的那一大截肢體--那毫無疑問,是那種怪物的一截肢體,也有唯恐它忽然活動起來的恐懼,所以要過了一會,才能開口:“寶裕,我敢說,沒有人可以想像,世界上有這樣的一個‘恐怖洞’在。”
所謂“恐怖洞”是一般大型遊樂場中常有的設施--遊人進入一個黑暗的洞中,在黑暗之中,不時會有一些鬼怪撲出來嚇人一大跳的那種遊戲。
溫寶裕的聲音發著顫:“別……開玩笑了,我實在十分害怕。”
我沒有拾起那截肢體來,兩人跨過了它,繼續向前走去,不多久,有一個東西,身體的上半截,全在冰的外面,斜斜地伸向外,連我也沒有勇氣再去推,要是一推之下,那上半截身軀,又斷了下來,這實在不知如何才好。
那身子的上半截斜斜伸在冰外,是一個看起來由許多細長的棍子組成的圓柱體,上半截--就在我面前,伸手可及處--是一個尖頭尖腦的“頭部”(我假定是頭部),長著許多刺不像刺,毛不像毛的東西,在那些毛或刺之中,有著兩個球狀的凸起--這些怪物,大部分都有著這種凸起,那是甚麼器官,是“眼睛”?
那東西的兩個球狀凸起,如果是眼睛的話,那麼它就正在“看”著我們。
自然,在那半截身軀上,也罩著一層薄冰,可是那和赤裸裸地面對著這樣的一個怪東西,也沒有甚麼區別了。
我們在那怪東西面前,呆立了好一會才定過神來,溫寶裕怯意地道:“它……真是曾經活過的,你看,它像是不甘心被冰凍在裡面,硬是要掙出來,可是隻掙出了一半,下半身還是被冰凍住了,天……那許多冰,一定一下子形成,所有的東西被冰包住,根本沒有逃走的機會。”
我早就認為,溫寶裕想像力十分豐富。我乍一見到冰崖之中的那種奇異景象,隱約地、模糊地有“十分熟悉”的感覺。但是這種情景,又是我從來未曾見過的,所以雖然曾有過這樣的感覺,也想過就算,沒有進一步地深究下去。
直到這時,聽得溫寶裕如此說,我心中陡地一亮,不由自主,“啊”地一聲:“這……這情形,就像兩千多年之前,維蘇埃火山突然爆發,數以億噸計的火山灰,在剎那之間罩住了龐貝城,把城中所有的一切,全都埋進了火山灰一樣。”
溫寶裕立時道:“情形有點相類,但可能來得還要快,你看,冰中的那些怪東西,有的動作,一看就可以看出,只進行到一半。”
我想了一想:“更快,那應該用甚麼來作比喻?快得就像……像核武器爆發?耀目的光芒一閃,不到十分之一秒,所有的生物就完全死亡!”
溫寶裕同意:“大約就是那麼快,可是所有的生物死亡的方式不同,這裡的生物,全被凍結在冰層之中……這是一種甚麼樣的變化?”
我自然無法回答他的這個問題,只好攤了攤手,和他一起,避過了那個上半身斜伸出來的怪東西,繼續向前面走。
才走出了不幾步,溫寶裕發出了一下低呼聲,我知道他發出驚呼聲的原因,是因為在前面,有一個“怪東西”,竟然是活動的。
但是我卻沒有吃驚,因為我早已看到,那不是甚麼“怪東西”,雖然厚厚的禦寒衣,加上帽子、雪鏡、口罩,看起來樣子夠怪的,但那是和我們一樣的人,而且,當然就是張堅。
張堅那時,站在一個“頭部”有一半在冰層之外的怪物面前,雙手無目的地揮動著,那個怪物的頭,像是一個放大了幾千倍的螳螂頭,呈可怕的三角形,有著暗綠色的半球狀凸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