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就在此人回答期間;其他人竟沒有一個想要在他面前表現表現的;他不禁眉頭一挑;再次問道;“那餘者不說;前言所述八經;你們都讀得如何?”
此話一出;不等剛剛回答那學生再答;一旁的助教便慌了神;趕緊搶過話頭道:“回稟使君;他們資質駑鈍;八經所習盡皆粗淺……”
“州學所收;都應該是本州俊傑;何來資質駑鈍之說代州州學應有三個學官;卻只有你這一個學官在此;其餘兩個人呢?六十個學生當中;卻只得不到二十人在此;這州學本就已經名存實亡了;你還敢說他們所習八經全都盡皆粗淺?”
杜士儀聲色俱厲地打斷了那助教的話;見其臉色發白神色驚惶;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當即一字一句地斥道:“我今日不告而來;就想看看這代州州學;究竟是怎樣光景。我限你一刻鐘之內找出告假的憑據;只要沒有的;無論是學官;還是學生;一律開革;絕無寬宥”
一時下頭響起了一片倒抽涼氣的聲音;經學博士和助教都不算什麼高官;杜士儀開革也就開革了;但這州學學生四十多;說開革就全部開革;這得牽連多大?然而;聽聞過這位代州長史昔日的赫赫名聲;就連那碩果僅存的一個助教都只能答應不敢違逆;其他人哪裡還敢說半個字?
而就在這時候;杜士儀突然伸手一指那剛剛回答自己話的小個子學生;若有所思地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回稟使君;學生杜玉。”那小個子學生不明所以;慌忙再次躬身答道。
“竟然與我同姓;倒是巧得很。我看這教室廣闊;論理應該是六十人全都聚集於此聽講。既然如此;無頭不能管束服眾;即日起;便以你為班長。每日考勤紀律;全都交給你負責。”杜士儀直接把班長負責制給搬了出來;見那小個子登時呆若木雞;他也不理會其是否明白自己的意思;環視眾人一眼;聲音冷峻地說道;“身為讀書人;就應該知道;你們從穿的衣裳鞋襪到五穀果蔬;都是農人匠人供給;就該刻苦用心;而不是渾渾噩噩。業精於勤荒於嬉;日後我會親自督學;每月考評;倘若有自覺不能經受得起這樣嚴格管束的;可以自行退去”
見下頭人不知道是因為懼怕他;還是因為別的緣故;都沒有提出異議;杜士儀方才滿意地笑了笑;語氣也變得溫和了許多:“代州屬於故趙;亦是三晉之地;本該賢達輩出如今一時式微;有爾等荒疏之過;但也有師者的不作為我如今既督雁門;抽空會親自給你們講春秋;也會負責延請各地名儒;前來雁門遊學開講;讓爾等能夠開眼界;廣見聞我在此地許諾爾等;明年代州歲貢;將會在州學考之中;選取名列前茅的一人;直接予以拔解”
所謂拔解;就是不考而貢;相對於解送;這許可權也只有一州之長方才有。而得到拔解名額計程車子;揚名兩京的可能性自然大得多。如此許諾一時讓原本只是在州學中混日子的一眾學生大吃一驚。這其中有自傷資質依舊無精打采的;也有陡然喜出望外的;但也有更多幡然醒悟;明白這素來被視之為雞肋的州學名額;恐怕很快就會無數人趨之若鶩。
先訓丨再勵;眼見得眾人的情緒算是調動起來了;杜士儀這才看著助教問道:“你還不去找假條?”
這些人根本就是想來就來;不想來就不來;哪來的假條?至於他的頂頭上司;那位經學博士;對於這從八品的官職原本就不甚熱衷;助教亦然;以往來點個卯已經算是好的;哪裡還有什麼假條?
面對杜士儀那炯炯眼神;年逾五旬的助教最終把心一橫;低頭說道:“回稟使君;沒有……沒有假條。”
這是杜士儀預想之中的答案;唯一沒想到的是這助教竟是沒為他們遮掩;當即又問道:“可是初犯?”
“不……不是。”
“很好;經學博士許濤及助教;我會立時上書奏免;另行舉薦賢達繼任至於那些連州學都不來的學生;日後也就不用再浪費州學的名額了”說到這裡;杜士儀輕輕擊掌;待見下頭微微議論的學生們立時又收回了精神;他便笑道;“既然今日來了;爾等又沒有師長前來教授;我便與你們講一節春秋左氏傳;不去慶父;魯難未已。”
眾人誰都沒想到杜士儀今日巡視州學;在一番雷霆發作之後;竟然還會留下講課;一時間;連唯一的助教都有些措手不及。然而;等到杜士儀開始旁徵博引地開講;課堂中漸漸就再無其他雜聲;就連到了門口已經好一會兒的溫正義和張興;也不禁佇立傾聽。須臾便是小半個時辰;當杜士儀徐徐收尾之際;別說下頭的學生陣陣驚歎;外間的溫正義甚至情不自禁撫掌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