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欲行廢立;你又想說什麼?”
“陛下家務事;臣不敢多言。”杜士儀見李隆基微微色變;他在說出這麼一句當年李鼽對高宗皇帝所言;從而一錘定音;造就了後世那位君臨天下的武后的名言之後;他又用極其平淡的語氣說道;“縱觀古今;史上諸多明君都曾經更易過太子。景帝易太子;因而有漢武逐匈奴定大漢強音;漢武廢太子;因而有昭帝盛年而亡;隋文帝易太子;因而有煬帝兩世而亡天下;至於其他沒那麼有名的君王廢立太子的;更是比比皆是。一廢一立;有成有敗;有得有失;都在陛下一念之間。臣身為外人;多言未必切中陛下心坎;惟願陛下慎重。”
杜士儀舉出漢景帝、漢武帝以及隋文帝這三個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皇帝廢太子作為例子;其中有的繼任者確實創下了不小的功業;也有的繼任者碌碌無為;更有的繼任者直接敗了江山;也就把自己的想法都給說清楚了。儘管這聽上去比正面直諫要委婉得多;可在打發了其他宦官遠遠去守著;自己稍微走近了一些的高力士聽來;他卻不禁暗自稱讚杜士儀這話說得巧妙。
當今天子如今對太子的疑忌和不喜已經很重了;與其說是因為趙麗妃已死;太子早已沒有當年的聖眷;還不如說是因為已經成年的太子隨著年歲越大;越容易讓人不放心——想想看;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的位子看似風光;可身為天子;誰不恐懼被正當風華正茂的太子奪權?而今杜士儀不說太子和壽王誰好誰不好;只是提醒天子;更易太子在將來存在風險;而且加上了慎重兩個字;足夠李隆基去好好想一想了。
平心而論;武惠妃如今雖然深得聖眷長久不衰;可後宮中的事;實在是保不準將來
“杜卿所言;比那些一味說太子無差錯之輩;果然中肯多了。”李隆基釋然地點了點頭;繼而便欣然相邀道;“罷了;朕今日被你勾起了興致;一會兒準備上場一奏羯鼓;杜卿以琵琶相和如何?”
“陛下既然有此雅興;臣敢不奉陪?”
在梨園陪著興致勃勃李隆基從彈琵琶到探討樂譜樂理;又得了天子允許去見了公孫大娘;足足耗費了一個多時辰;當杜士儀離開洛陽宮時;已經是申時過後的事情了。出宮門過了天津三橋;他就看到張興快步迎了上來。意識到對方竟然是在這裡一直等候到現在;他就不禁嗔怪道:“出了宮先回去就是了;何必一直在這裡虛耗時間?”
“我本來也是打算回去的;可陛下和中書走後;太子……太子殿下讓我捎帶一句話給中書。”見杜士儀果然沒了剛剛那輕鬆表情;張興方才壓低了聲音說道;“太子殿下說;有人盯上了中書從前教過琵琶的楊氏小娘子;請中書務必小心。”
第一卷當時年少青衫薄 第七百零三章 玉奴歸來
從雅州到東都;路途三千五百里;日行五十里;一路上也需要七十日;而此次楊玄畦因為兄長的去世;帶著兒子們趕往了蜀中;從料理喪事到處置田產;足足耗費了大半年的時間。而回程之日;侄女玉奴又病倒了;一拖又是月餘;因此路上走得竟是更慢。好在儘管天氣越發寒冷;路上也不好走;可姊妹幾個總算是都挺了過來。可玉奴那原本豐潤的臉龐已經消瘦了好些;殊無血色的肌膚看上去更好似是雪做的一般。
馬車上;長姊玉卿看著一路上幾乎都沒怎麼說話的妹妹玉奴;忍不住伸出手去把她攬在懷裡;好一會兒才低聲說道:“都已經這麼久了;玉奴;別傷心了;要知道;阿爺如果在天上看到你這般形容枯槁的樣子;一定會傷心的。”
“都是我不好;如果不是我一直呆在長安;一定會好好照料阿爺;都是我不好……”
見玉奴說著說著;眼睛裡頭又是一片水光;玉卿嘆了一口氣;只能用帕子給她輕輕擦了擦眼睛;這才打起精神說道:“逝者已矣;要說傷心;我這個最初就嫁在蜀中的;還不是來不及見上阿爺最後一面?如今說這些徒勞無益;阿爺只有咱們這幾個女兒;咱們若不能好好活著;怎麼對得起這些年阿爺在雅州的辛苦?玉奴;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眼看就要到洛陽;有些事情;我不得不對你說清楚。”
時隔八年;玉卿已經二十出頭;嫁人之後已為人母的她再也沒有當年還常常露出的一絲稚氣;顯得沉穩而於練。面對素來疼愛的妹妹那有些茫然的眼神;她便一字一句地說道:“早在阿爺任蜀州司戶參軍之前;河中楊氏就在蜀中置辦了大片田地;後來還添了幾處茶園;阿爺在雅州一路直升長史之後;楊家在蜀中的產業就更多了。二叔對我們固然照顧備至;可阿爺已經不在了;這次蜀中的主事者換成了宗族本家的人;咱們姊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