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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06部分

絲竹管絃之聲,笙歌燕舞之曲,如今卻寥落無人的興慶宮中。

本來李隆基的諡號大可用更差的,但那會兒李璬即位,總不能對父親非議過重,最終方才用的仍是玄宗。只不過,那惡諡就讓李璬自己給背上了。

夜色已經很深了,除卻南薰殿那邊有睡不著的白頭老宮人閒話往昔,其他的地方不見燈火,不聞人聲,顯然,苦守著這座偌大南內的宦官和宮人們,已經沉沉睡了過去。而這一行大晚上猶如幽靈一般漫步於興慶宮中的人,也同樣再也沒有出聲,直到抵達勤政務本樓下。

當年玄宗李隆基題寫的勤政務本樓匾額,如今已經黯淡無光,甚至傳言中曾經在一陣狂風中重重墜地,經過修補之後方才重新懸掛了上去。這座曾經有萬國衣冠朝拜過天子的大殿,和花萼相輝樓一樣,乃是這些年裡興慶宮中每年撥款修繕的宮殿之一。可是,沒有了主人就彷彿失去了精氣神,再加上常年空關著,哪怕建築依舊高聳,顏色依舊如新,可那股腐朽老去的味道卻彷彿從每一個角落中散發了出來。

“大父如果覺得這裡廢棄可惜了,也可以逢年過節開啟來用一用。”

聽到這個清亮的聲音,杜士儀回頭看了一眼身後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便笑了笑說:“你知道興慶宮全盛的時候,有多少宦官和宮人?”

見那少年頓時冥思苦想了起來,他便溫和地笑道:“這是很多年前的舊事了,從你記事起,這裡就已經荒廢,所以你不知道也不奇怪。長安城內三大宮,總計有宮人近萬,內侍超過五千人。單單這興慶宮中的宮人,就都是從採選宮人之中精挑細選出最美麗動人的,因為規模小於大明宮,所以大約有兩千餘人,宦官數目亦是差不多相當。空關興慶宮,也就意味著有三四千多人不用在此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你懂了嗎?”

那少年登時醒悟了過來,立時躬身答道:“多謝大父教導,孫兒明白了。”

“廢棄興慶宮,是前朝幽帝(李璬)的決定,因為興慶宮留下了李隆基太多的影子,別的皇帝住在裡頭心中不安。但放出宮人,是我的建議。自從貞觀之後,很少再有放宮人,無數花樣女子只有老死宮中一個選擇。相形之下,宦官離開宮中就沒地方可去,因為那時候宗室都差不多快死絕了,他們乃是身殘之人,總不能去大臣家中執役,所以就都留下了,眼下的興慶宮中更多都是這樣的宦官。從多年前開始,我就禁天下各道官員進閹童,也就是所謂的私白,違者革職,再遏止自宮求進,就不至於有那樣多的人寧可自殘身體也要往深宮裡頭鑽了。”

杜士儀說到這裡,心中感慨宦官這種角色不可能完全被取代,但嚴格限制數量卻是很有必要的。而他把讀書這種士大夫的專利透過掃盲似的一月四次義學制度,讓更多的城鎮百姓能夠識字,也正是出於提高工商業的考慮。畢竟,兩稅制並不是萬能的,他更不可能讓歷史倒退去推行什麼均田,所以,讓更多失去田地的平民以及隱戶佃農有更多的選擇,才是重中之重。有了選擇,還有幾個人願意當宦官?

“至於宮人,少選兩次,設宮學讓她們學一些謀生之計,二十歲到二十五歲放出,寂寞老死深宮的冤魂又能夠少很多。”

而且,重開興慶宮作為遊幸之地很容易,但相比定期修繕,那就需要無數的人手,無數的資金。身為天子,富有四海,於是打江山的開國君主也許還知道節制,接下來長於深宮婦人之手的太平天子,落地便享榮華富貴,又哪裡知道什麼叫節制?於是,每朝每代都會呈現出一代不如一代的格局,無一例外。這一點,他會去改變,但究竟能否成功,他也許是看不到了。

“小穆,到了西域之後,記得多看多聽多做少說。你從小就學了很多東西,也曾經在軍中呆過,但真正為人處事的道理,不是靠學,而是靠做。于闐王等素來心向李唐,如今雖則臣服,但難免心懷不滿,如何恩威並濟,就看你的了。”杜士儀招手示意長孫靠近一些,隨即一把將人攬在懷裡,笑著拍了拍那業已變得堅實寬厚的肩膀,“你走的時候,我不去送了。”

杜穆知道祖父嚴厲的時候固然讓人極其畏懼,但慈和的時候卻如同春風春雨一般滋潤人的身心,故而他沒有說什麼空話,只是貼著祖父的耳邊,低聲說道:“大父,你一定要保重身體,等我回來!”

“那是,我還不老,當然會等你懾服了西域各部,得勝歸來!”

當旭日東昇的時刻,杜穆一行人從長安金光門出發西行而去,他們要經過涼州、甘州、沙州,直達安西四鎮。

儘管那是自己親手教導的長孫,杜士儀卻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