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杜士儀本人,竟是僥倖逃脫了一劫。
可要真說是僥倖,那也未必盡然。杜士儀恐怕早就料到十六王宅之行會有相應的麻煩,否則又何必埋下伏筆,暗中請了朝中重臣並陳玄禮隨行?甚至連高力士都不曾親自往飛龍廄傳旨,而是讓小宦官去,自己悄然陪著裴寬陳玄禮等人。可那時候,誰能保證李璘那一箭不會先射向杜士儀?
一切都是天命!
如今最大的問題在於,這件案子應該怎麼斷!
儘管十六王宅和百孫院已經被全數封鎖,但長安城中街頭巷尾,各式各樣的議論早已沸反盈天。相較於拋下長安子民獨自逃生的天子李隆基,杜士儀父子的名聲實在是好得太多了。除卻一小撮死忠天子的人痛斥杜士儀別有用心,眾多的百姓幾乎清一色地認定是天子容不下功臣。而最令人難以忍受的是,如今叛軍尚未覆滅,河北仍然大戰連連,李隆基卻偏偏選擇在這種時候下手,簡直是昏聵到了極點!
若是前方因此群龍無首亂成一團,安祿山反撲成功,這大唐天下莫非要就此改姓安不成?
昔日富麗堂皇的永王宅中,此時此刻卻是封條把門,衛士守護,旁人根本難以踏進門半步。竹林中,身穿男裝的固安公主猶如主人似的行走其間,神態閒適。當她來到那草亭時,突然頭也不回地對張耀說道:“雖說永王一直和其他諸王有所不同,卻沒想到關鍵時刻,他竟是耍了咱們那位陛下一場。如果不是時運不濟,興許就真叫他贏了!”
張耀不明白固安公主為什麼要在這時分悄然進入永王宅,但還是笑著說道:“所以,如今外間全都在傳,天命不可違。”
“我一直覺得這世間真正管用的,永遠是人力,可現在才相信,天命還是存在的。”固安公主站在草亭中央,突然輕輕跺了跺腳。想當年杜士儀曾經把數量巨大的火藥給悄悄送進了長安城儲存,這事除卻赤畢,就只有她知道。這次天子召杜士儀回京,她從杜十三娘處得知是哪四個皇子親王被頻頻召見,心裡便有了計較,最終說動赤畢,在永王宅中安置了一箱火藥。預備倘若情勢緊急,到時候就引爆製造混亂。
可永王宅中埋藏火藥的地點,就是在這座草亭所在的竹林之中!因為誰也沒想到李璘竟然會帶人去草亭,更沒人想到李璘亮出的竟是一把手弩,所以那時候,就算早有埋伏的赤畢也不敢去動那根引線!可事到臨頭,那支弩箭終究落在了李隆基身上,由此可見,李璘對天子的怨念要深得多!
嘴角一挑笑了笑,固安公主便輕聲說道:“過來幫忙吧,把東西起出來。”
這種東西今後不可能隨隨便便運入長安,可不能浪費在這隨時可能重建的永王宅中!
第1200章 定風波還是避風波
自從大唐開國之後,便在門下省設政事堂,供宰相討論處理國事。本來有份列席的只有中書令、侍中以及尚書左右僕射,但高宗武后年間宰相名目繁多,掛同中書門下三品又或者參知政事或同平章事之銜的官員,也可入其中參議國事,多的時候能有五六人。期間重要的一次變化,便是中宗年間政事堂從門下省搬到了中書省。到了李隆基正式掌權的開元年間,動輒一堆宰相的年代方才正式終結。
從開元到天寶,政事堂中大多數時候只有兩位宰相,少數時候三位,即便如此,也發生過大家爭吵得面紅耳赤,甚至不惜要動拳頭的鬧劇。
但眼下的政事堂無疑不會出現這樣的情景。此時此刻,吏、樞機、兵、戶、刑禮五科小吏垂手侍立在側,大氣不敢吭一聲,但目光全都在偷瞥第一次正式在此議事的杜士儀。而裴寬在沉默了許久之後,見杜士儀就是不肯開腔,他不禁深深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君禮,事到如今,陛下重病再加上又重傷,我一個人實在挑不起這麼大的擔子來!你是右相,怎麼也該出一個主意吧?這到底是不是應該從諸王之中選一個人出來監國?”
“這種事本該是陛下決斷,我這個宰相本來就只是掛個名,裴兄你是知道的。”
杜士儀見裴寬還要再勸,他便搖搖頭道:“更何況,如今外頭流言傳得沸沸揚揚,什麼好聽的難聽的話都有;說一句實話,我這次回長安,本來就是勉為其難,不樂意再趟這樣的渾水!再者,如今陛下昏迷不醒,就我們兩個人商議這樣的大事,外人怎麼說?這樣吧,不用算我,裴兄可命人通知中書、門下並御史臺,尚書左右丞及六部堂上官,齊集商量宗室監國一事。如此一來,至少不會有人質疑什麼擅權專斷了!”
杜士儀是當著政事堂五科小吏的面前說了這番話,因此,裴寬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