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得飛快,赤畢見杜士儀還是穿著那一身熟悉的白衫,他不禁心頭一熱,忙側身讓杜士儀進來,口中卻說道:“杜郎君三ri三場試下來,該早些回去平康坊崔宅休息才是,不用惦記我們。別說如今好吃好喝供著訊問而已,就是下了監,我們皮糙肉厚,也不妨事。”
“哪有苦主卻下監的道理,源翁素來賢明公允,怎會如此處置?”杜士儀端詳著這五個一路護送自己回長安的從者,見他們都換了衣裳,身上的傷處顯見敷過了藥,他才在眾人一再相請下入內坐下,隨即說道,“今ri我提早交卷出了試場,在外頭和十三娘會合之後,便去輔興坊玉真觀見了貴主,然後才折返回了這兒。”
這一番話說得坦蕩毫無顧忌,赤畢先是大吃一驚,隨即喜形於sè,但緊跟著便想到這屋子周圍也好,隱秘地方也好,說不定設有什麼偷聽抑或裝置,他便立刻醒悟了過來。可不等他衝著杜士儀打手勢,就只聽杜士儀一字一句地說道:“那一夜九死一生,全都仰仗你們五人忠義武勇,我方才能趕上這一次的府試。我如今雖還只是一介白身人,可總不能關鍵時刻自己撂開手,拿你們置之不理,所以去見貴主為你等求情,亦是為了心安。此番既然已經考完,我便留下來,橫豎那一夜我也是當事者!”
“杜郎君,我們留在這兒等候訊問就夠了,你又是何苦?”
“是啊杜郎君,此前你ri夜兼程在長安洛陽打了個來回,快到長安又遇到那一場劫殺,又是三ri兩夜的京兆府試,怎麼熬得住?”
見其他幾個人在最初的驚詫和感動過後,全都輪番勸起了杜士儀,而人卻絲毫不聽,赤畢彷彿不經意地往門外掃了一眼,繼而便開口喝住了正在苦口婆心想讓杜士儀回心轉意的從者,肅容一揖道:“杜郎君既然心意已決,我等感激不盡!ri後若再有機會,我等還是願意為杜郎君效犬馬之勞!”
有這麼一個知情識趣領眼sè的人,杜士儀自然覺得心情輕鬆了很多。於是,望著那些因赤畢陳情而顯得有些不知所措的從者,他便笑著說道:“同甘苦,共患難,既然事情因我而起,那此刻便一塊等著結果就是!”
京兆府廨舍都是開元初年修繕一新的,最齊整的自然便是京兆尹的官舍。源乾曜家在東都,在長安城內並無宅邸,自從罷相任京兆尹之後,他就一直住在府廨之內。他起居飲食並不奢華,這會兒和王毛仲相見的時候,也只是身穿一件顏sè素淡的麻衣,頭上包了一塊帕子,說不到幾句話就連聲咳嗽,斜倚坐榻一副病懨懨的樣子。
源乾曜原就已經年紀一大把了,王毛仲儘管暗恨他惺惺作態,可此刻有事相求,不得不強自按捺。可這老頭兒就有這事,你說動他扯西,雲裡霧裡就是不接話頭,當他幾乎就要耐不住xing子暴跳之際,卻只見一個人從後而入,卻是源乾曜之子源光乘。
“叔祖,聽說您病了?”來人急急忙忙叫了一聲後,隨即才看到王毛仲,一時愣了一愣,彷彿這才醒悟到來了客人,慌忙滿臉尷尬地退後一步行禮說道,“王大將軍,某失禮了。實在是聽說叔祖染疾,一時徑直擅闖,還請大將軍恕罪。”
王毛仲被這麼一打岔,等看到一個僕人端了藥上來,而源光乘這個侄孫偏要比兒子更孝順地服侍源乾曜喝藥,他頓時再也沒了說話的xing子,生硬地說了一句待回頭再來訪,隨即拂袖而去。他這一走,源光乘立時打了個手勢遣退了僕婢,這才在源乾曜坐榻邊上席地坐了下來。
“叔祖,我才從內兄那兒來。”
“姜七都說了些什麼?”
源光乘說是源乾曜的侄孫,可他卻比源乾曜的嫡親兒孫與其更親近,這會兒彷彿完全忘了擱在旁邊的那碗藥,目光炯炯地說道:“內兄倒是沒有多話,我和哥奴把他灌醉了,他都不肯多言。倒是哥奴後來悄悄對我說,這一樁案子不能拖長了。前頭那瘋子的案子,已經讓後宮的皇后和惠妃針鋒相對,這會兒就連聖人也是夾在當中左右為難,到最後說不定會推給京兆府廨。哥奴還說,宮中武惠妃幾次三番派人見過內兄,讓他設法把之前那瘋子的事情查個清楚。”
源光乘的內兄不是別人,正是楚國公姜皎。而他口中的哥奴,則是姜皎的外甥李林甫。一聽得此言,源乾曜哪裡還有半分病態,竟是翻身坐了起來,目光炯炯地問道:“哥奴真的如此說?”
“我哪裡敢騙叔祖!”源光乘說著便壓低了聲音,彷彿生怕隔牆有耳,“惠妃新得麟兒,卻在正坐蓐的時候碰見這種事情,險些就一病不起,聖人的惱火就別提了!而皇后才剛死了父親,一口咬定是有人故意陷害於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