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您?還是進來吧,奴婢瞧著您的臉色不太好,凍著了吧?”
方瑾枝點點頭,有些木訥地走進垂鞘院。
方瑾枝自小就時常留宿垂鞘院,如今她和陸無硯的婚期已不足一個月。入茶看著她走進閣樓的時候,便笑著離開去忙別的事情了。
方瑾枝踩著樓梯,一步一步朝著陸無硯的房間走去。
陸無硯的房間裡只在床頭的高腳桌上點了一支蠟燭,那支蠟燭快要燒盡了,殘留下微弱的光。方瑾枝一步步朝著陸無硯的床榻走去,每走一步心中都抖落一次掙扎。
方瑾枝坐在床頭,望著熟睡中的陸無硯。她張開嘴,一字未吐,已有眼淚滾落下來。她匆忙別開臉,將臉上殘留的淚痕擦去,重新轉過頭來,依戀地凝望著陸無硯。
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她是迷路的孩子,孤單無助,她閉上眼睛努力讓自己去思考對策,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就看見他出現在青磚小路的盡頭。他那天穿了一身白,乾淨得和身後的雪山融成一片無暇。
第二次見到他的時候,是在年三十溫國公府的家宴。她苦心算計小心掙扎,只為了得從未見過的外祖父的一點照拂。而他姍姍來遲,一跨進屋中,就奪了所有人的矚目,那些她費盡心思想要討好的人都對他畢恭畢敬。他穿過人群,走到上首,對她說:“瑾枝,來。”
從那一刻起,她開始一心討好他。
其實坐在他膝上被他餵飯一點都不舒服,還不成體統。可是他喜歡,她就裝成萬分歡喜的樣子。
失足落在鯉池裡,她嚇壞了。可是如果她肆意哭出來會不會惹他不高興?所以她笑嘻嘻地說:“水是溫的!剛剛有小魚兒親我的臉!”
她的手廢掉了,她開始害怕,害怕變成一個廢人,更害怕自己變成一個廢人以後被他嫌棄。她用左手握住筆一遍一遍寫他的名字。
陸無硯、陸無硯、陸無硯、陸無硯、陸無硯、陸無硯……
求求你,不要因為我變差勁而丟下我……
可是他說即使她不再撒謊,即使她做最真實的自己,他也不會變,還是會疼她,永遠不會離開。而她也在不知不覺中,把他當成了十分重要的人。
一個身處絕境的人,如何能不依戀那個一心照顧你、保護你的人呢?那顆被她小心翼翼包裹著的心早就被陸無硯一點一點溫暖、融化。
後來他離開了五年,她開始學著滿心算計地和溫國公府裡後宅的人相處。她還是喜歡往垂鞘院跑,好像到了那裡她就安全了一樣,縱使陸無硯不在。
她想讓自己變得越來越好,想要等他回來時的一句誇獎。
等啊等,她就長大了。
她躲在書閣裡看了很多書,該看的不該看的。十一歲的她就無意間接觸話本雜書,那些故事裡的山盟海誓和地久天長。再想起幼時稚氣的那一句“三哥哥,等我長大了就嫁給你!”總是讓方瑾枝一陣悵然。
嫁給陸無硯?
在陸無硯還沒回來的時候,她就陷入了掙扎。她知道以她的身份是配不上陸無硯的,縱使她不管不顧義無反顧,一雙妹妹要怎麼辦?
陸無硯回來以後,她開始裝傻,開始拒絕。
直到那一次陸無硯扣留府中幾位少爺和姑娘,又將整個溫國公府的下人大換血,只為了所有人不再議論她半句。那一日,他有些落寞地說:“看,你三哥哥就是這樣的無賴。明明是我做錯了事情,偏偏指鹿為馬,讓近千人為我的過錯彌補。”
他嘴角的苦笑和眼中的落寞讓方瑾枝心裡難受。
也就是那一刻起,方瑾枝才知道她一味的索取,已經索取了太多太多。在他們兩個人之間,她從一開始就懷著不純的目的接近,又一次次尋求庇護、幫助。
她為他做過什麼呢?好像什麼也沒有。
如果連陸無硯都不值得她奮不顧身,那麼這個世上還有誰值得?
方瑾枝俯下身來,將吻落在陸無硯的眉心。
手腕忽然被擒住,方瑾枝一驚,急忙別開臉。
“瑾枝,你哭了?”陸無硯睜開眼睛,有些迷惑地望著方瑾枝。
方瑾枝慌慌張張地擦了眼淚,吞吞吐吐地說:“我、我……做、做噩夢了……”
“瞎說,這麼早你根本沒睡,又怎麼會做噩夢?”陸無硯審視著方瑾枝。
屋子裡很暗,並不能將方瑾枝的表情看得太清楚。
方瑾枝低著頭默然了好一會兒,才慢慢俯下身來,將臉貼在陸無硯的胸口,聽著他一聲又一聲的心跳,方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