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無人願意相信。
依照西北“海山幫”的幫規,姦淫女子者斬,白玉泓雖不是幫內之人,但他侵犯的是大當家羅老大之女,應按幫規處罰。白玉泓沒有多少驚懼,面對如林的刀槍他依舊穩如泰山,只請求死後能將屍首送回白家告示。畢竟是好一陣子的忘年之交,羅老大爽快答應了他的請求。而在將斬白玉泓之時,一個白色的熟悉身影閃現,是她,羅敷。
羅敷手執一把利刃,利刃的寒光將她的臉色迎成青碧,臉的輪廓清晰堅毅,像她的眼神。白玉泓看到她只幽幽說了一句,是我自己作賤尋他,該死我死。她聲音雖然很輕,堂內之人卻個個聽得很清楚。羅敷這個女子,她只說了這句話,便再不做聲。她舉起利刃,緩緩在自己手腕處劃了一刀,像春風拂過,鮮血汩汩而出。白玉泓看到當利刃劃過手腕時羅敷的眼神,像一粒微小的石子落入一潭碧波中,只淺淺漾起幾道漣漪,便重新恢復平靜。許多年後的白瞳不止一次的在心中描繪當時的情景,曾祖母美人羅敷割腕時的眼神令她神往,她甚至也想有這麼一個如曾祖父的男子出現在她的生命中,相遇三天後便可以為他撕裂自己的身體。那樣的愛情一定是前世命格中早已註定的,今生只是按宿命的軌跡找到對方,像兩個不完美的半圓,湊到一起,合成一個完美的圓,為此可以付出一些,包括鮮血,包括生命。
羅敷這個女人的智慧無法比擬,她的一刀同時拯救了她和他兩個人,白玉泓無法定罪,斬刑可免。羅老大命手下鞭打其五十大棍,以示懲戒。白玉泓虛弱的身體拼命承受住暴風雨般落下的棍棒,意志支撐著他站起身來,不能倒下。他沒有走,他徑直走到羅老大面前,他的身體雖因無法支援而左右搖晃,眼神卻像平日一樣平靜而堅定。他說,羅大哥,給我生死輪盤,我若有命活下去,請讓我娶羅敷。羅老大看著他的眼神,許久未動,羅老大忽然拍拍白玉泓的肩膀,他的眼中憤怒雲消霧散,卻多了幾分讚許,他說,好漢子,俺總算沒有看錯你。
生死輪盤是西北一種有宗教味道包含在內的遊戲,與其說其是一個遊戲倒不如說其是一種刑罰,它的規則是將被懲罰的人蒙黑布遮住眼睛,整個人呈大字形,分手,腳,和頭顱捆綁在一扇可以轉動的大輪盤上。執行懲罰者也被黑布矇住眼睛,用已經架好瞄準在輪盤外圈的火槍憑感覺隨意打三槍,如果三槍後被懲罰者還沒有被打死在輪盤上,那就是老天註定他命不該決。這是一場沒有情面的賭博,以生命為賭注,一個人的成敗,勝者生,敗者死。
對於白玉泓的選擇,無法說他到底是明智的還是失去理智的,只有讓上蒼來決定。白玉泓很快被綁上了輪盤,手,腳,與頭均被鐵製的鉗具固定在巨大的木輪盤上,輪盤開始逆時針轉動。一大片一大片的灰塵像落雪一般從輪盤上飄落下來,很明顯,這個輪盤已經閒置了太久,沒久沒有人傻到用這種器具來證明自己了。
灰塵沾在白玉泓潔白的白袍上,白袍被汙成了土灰色的一塊塊班駁,但白玉泓自然無暇顧及這些事情。他試圖透過黑布去確定面前發生的一切,卻什麼也看不到,一幕茫然的黑,黑色的虛無,就像回到天地初開時的混沌。他的身體開始隨著輪盤旋轉,而他的意識也跟隨著輪盤旋轉起來,難以抑制的昏暈感卻趨散了恐懼,白玉泓想起兒時打敗的那條午後陽光般臃懶的蛇,他記得最終是他戰勝了。他在一片黑色的虛無中靜默體會,他聽到灰塵落地的聲音,似乎漫天的灰塵飄落,整個世界都成了灰的世界。天是灰的,地是灰的,空氣也是灰的,房屋覆滿灰塵,樹木覆滿灰塵,似乎隨手在面前的虛無中抓一下,都會抓到一大把凝固的灰。這個灰色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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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色的世界。這同時也是後來白瞳對她印象中白家大宅,以及白家大宅中與她雖沒有直接關係卻絲絲糾葛的白家歷史的唯一評價。她給它們統統一個色彩,那就是黯淡的灰。灰色的世界。
白玉泓的生死輪盤由羅老大親手執行,羅老大的眼睛也被黑布蒙起,他架起槍,連開三槍。火藥味充斥全場,硝煙升起,又緩緩飄散。羅老大暫時不及解掉黑布便問結果,白玉泓沒死。
白玉泓沒死。
白玉泓沒死。
白玉泓沒死,卻傷了。輪盤是逆時針旋轉的,第一槍打在他頭的右側,第二槍打在左臂旁邊,第三槍擊中他的腿,白玉泓只是悶哼了一聲。其實第一槍的時候,槍彈已經擦傷了白玉泓的耳朵,在後來的兩槍,他都已經聽不到了,耳中只有混亂旋轉著的嗡嗡鳴聲縈繞不絕,再加上身體的不斷旋轉,整個思維都混亂起來。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