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畢竟是魘鎮,兩個人又一時力大無比一時奄奄一息,嘴裡說的都是些能駭得人魂飛魄散的胡話。
到了晚間夜裡,燈影重重的,讓兩個人時不時陰森森一聲笑,眾僕婦丫頭婆子們都不敢上前伺候。一個個臉煞白著跪在賈母和王夫人面前,戰戰兢兢地不知道該怎麼拒絕。
探春正指揮著小丫頭們撤碗碟,見她們如此,便明白過來,輕聲上前勸道:“老祖宗,太太,鳳姐姐和二哥哥這樣兩邊都病著,咱們也是兩頭兒掛心,人手也亂著安排不開。不如都挪了一處照看,大家心裡也踏實些。何況這病究竟從哪裡來的……”
賈母心頭一震,忙拿帕子擦了淚,捉了探春的手低低問道:“你知道什麼?”
探春忙搖頭,低聲道:“若知道就好了,早早尋了根兒出來,趕緊治了。我總覺得這情形不對頭,不如挪了地方,就算是有妨害,那妨害倘或能暫時去了,說不準會好些呢?”
賈母和王夫人對視一眼,都點頭道:“說得有理。”
王夫人邊擦淚,邊吩咐道:“告訴過去,把鳳姐兒也抬了我那裡去。她們姐弟從小兒玩到大的,寶玉又是個孩子,沒什麼忌諱的。寶玉也挪移過去,都安置在我上房。”
賈母連連點頭:“這樣好,這樣好。”說著便起身要跟著去。誰知坐久了,剛站起來便是眼前一黑,身子一晃。
鴛鴦和探春忙扶住了。
王夫人嚇了一跳,聲音都抖了:“老太太……”
賈母緩了過來,臉色蒼白,擺手道:“我沒事的。不要管我,快去安排寶玉要緊。”
探春伸手攙定了賈母,對王夫人道:“太太去照管二哥哥吧,老太太交給我。”
王夫人心下稍定,點了點頭,又勸賈母兩句:“老太太還是要保重身子,不然,寶玉就算醒了,也不安心的。”
賈母那淚又落了下來:“若他能醒了平安無事,便要了我這條老命又怕甚麼!”
王夫人心下知道賈母是真心真切地疼惜寶玉,也跟著落淚,忙著去安排了。
探春這邊死死地拉住賈母不教她過去,口中低聲急道:“您跟著去做什麼?那裡亂哄哄的,大家的眼睛都瞎著!您還不站遠著些看著,瞧瞧究竟是誰在害我二哥哥和鳳姐姐——我們哪裡認得誰是誰?!”
賈母頓時身子一僵,臉色沉了下來,緩緩點頭,就勢撐著鴛鴦和探春坐了下去,兩隻眼睛緊緊地盯著眾人忙碌。一邊還不時地偏頭問鴛鴦:“那個穿綠是誰?那個戴頭巾的是誰?那個八字眉的是誰?”
等到寶玉和王熙鳳都被抬了王夫人上房安置好了,賈母親自看了,便又要坐下守著。
王夫人等苦勸回去休息,賈母只不肯。賈政見探春跟著,便給她使眼色。
探春微微頷首,上前附耳低聲道:“您不走,那些人肯定不敢再動手。如今只得找那靠得住的人外鬆內緊地巡著。”又用眾人聽得見的聲音勸道:“您心裡何等明白,哪裡用得著我們勸?您不走,誰敢走?”
賈母心裡同意了探春的頭一句話,默然點頭,半晌,方道:“罷了,都回去歇著吧。明兒有事的都去忙,我早起再來。只是夜裡既然僕婦們膽子小,便令家裡男人值夜。老爺太太辛苦些,看著點兒。”又問,“外頭派誰帶著小廝們巡夜好?”
眾人正躊躇,探春卻知道賈芸也在,便悄悄地告訴賈母:“聽說,芸哥兒跟二哥哥走得親近,最近又跟著鳳姐姐做事呢。”
賈母明白過來,問:“前兒在園子裡種樹的是誰?我瞧著很好。”
賈芸喜不自勝,忙上前半步:“乃是重孫賈芸。”
賈母上下打量,見他五官端正、眸正目清、口齒清楚,便點頭道:“既如此,你帶著小廝們,八個一班,挨次輪班守夜。謹慎些,不可出錯。”
賈芸能得了賈母親口吩咐差事,自覺是無上榮光,忙更加恭謹整肅地回道:“是,謹遵老祖宗話。”
賈母這才扶了鴛鴦和探春,慢慢去了。
賈政等也就勸了賈赦夫妻和眾人也慢慢散去,只和王夫人、賈璉、平兒、襲人等守著他叔嫂二人。
出了正房院子,賈母低聲吩咐探春:“你去尋妥當人告訴芸兒該怎麼處,若是怕說不明白,就帶著趙嬤嬤親自去告訴他。若有人尋趁你,就抬出我來。”
探春正中下懷,猶豫片刻,咬咬唇,點頭稱是。將賈母交給鴛鴦,低聲叮囑幾句,便帶著待書小蟬走了。
轉過彎去,探春隱在樹後,低聲問小蟬:“周姨娘那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