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國府那邊忽然又急了起來,飛快地撤換著靈牌和長幡。賈珍又去了壽材鋪子,胡亂地看了一副上等的杉木板,喝命三日內便必得趕出來。王熙鳳那裡又多了幾分忙亂,但偏偏一天的事情完了,鳳姐兒沒有似往常似的就走,而且又去了一趟尤氏處。
妯娌兩個各有各的委屈和恐懼,相對坐著哭了一場。王熙鳳便問尤氏:“嫂子正經出殯的日子可能起得來麼?畢竟是寧府的事,你才是那個有御賜誥命的主母,到時候果然讓我跟著去分派,並不好看。”
尤氏便猶豫起來。
賈珍上回已經當著自己的面兒發了狠。如今既然事情已經闔府皆知,但並沒有一個人肯當著自己的面兒說出來,自己這個躲羞也就沒了什麼意義。如此,這個時候起來,也好,看著那個禍根妖精被送走,也是件暢意事。
王熙鳳看她意動,連忙認真勸道:“嫂子這兩日耐煩著些,好好培養,到了正日子,還是撐著起來吧。到時候我跟著你在一處,不用你操心,我把事情都安排得好好的。你只要去個坐纛旗子就行。”
尤氏沉吟了一會兒,強笑道:“一半日的,我應該還能撐得住。只是此事須得跟你大哥哥商議,我明兒使人給你回話兒罷。”
王熙鳳真心笑了,站起來,道:“那我先去了。大嫂子好生養息,日子還長著呢。”
尤氏那邊為這話暗暗琢磨,又遣人去請賈珍。因發引前夜,須得伴宿,親朋堂客也都會在寧府整夜,若是尤氏要起來,那時便是最恰當的時機。但出殯前最大的這個場面究竟用不用她的,還得賈珍說了算。
且說王熙鳳忙完了這邊,回到榮國府,又處理了一番這邊的家事,王家令人來報:“仁大爺過幾日帶著家眷回南,問問姑奶奶這邊可有什麼要帶的。”
王熙鳳便是一愣:“這不當不正的,他回老家做什麼?竟還帶著嫂子和侄兒?”
王家人便道:“想是大老爺身上不舒坦有日子了,想見孫子。”
王熙鳳更驚,父親病了?如何自己並不知道。卻見家人目光閃爍,不由得沉了臉,手掌一拍桌子:“你給我說實話,是不是他又不長進的惹了老太太生氣?被老太太攆回去的?”
王家人瑟縮了一下,諂媚笑道:“一家子少爺小姐,唯有姑奶奶是最得老太太歡心的。您聖明,什麼不知道?果然是仁大爺莽撞,前兒當著太太的面兒把老太太身邊的丫頭打了,太太氣得當時就翻了臉。您還不知道的?老太太平日裡除了逗鳥兒玩貓,最寵的便是身邊的幾個丫頭,遇見這等事,那還了得?氣得當庭摁著仁大爺就打了一頓。不合仁大奶奶瞧著心疼,還嚷了一句:長孫竟不如個丫頭金貴。這下子就捅了馬蜂窩。老太太氣得砸東西,說,她都這個歲數了,竟還讓一個孫媳婦教導,那還不如死了算了……什麼的。後來太太緩了過來,便勸著仁大爺不妨先回南去看看大老爺,左右小哥兒年歲還不大,不到舉業的時候。不妨先回老家靜心讀書,日後再上來不遲……”
王熙鳳恨鐵不成鋼地握著拳頭在桌子上捶:“爹爹為什麼老早地回南不過來?不就是為了他能踏踏實實地留在京城裡,也好覷著機會謀個長遠差事?他倒好,外頭不用功,反倒在家裡找事兒!他一個爺們兒,跟個丫頭置的哪門子氣?何況照著正理兒,他遇見了本應該連眼睛都不抬起看才對!如今惹出這樣大禍來,還讓來問我要帶什麼東西。這哪裡是來問我,這是讓我去信跟爹爹討情呢!”
王家人笑得更狗腿,躬著身子肅著手,笑道:“來時仁大爺還說,必是萬事瞞不過姑奶奶的,奴才還猶疑。果然還是親兄妹更知心。如此,求姑奶奶開恩,幫大爺這個忙罷!”
王熙鳳無奈地嘆氣:“母親就生我兄妹兩個,我不幫他誰幫他?”說著便令人叫彩明進來幫她寫信,又瞪著眼睛指著那人道,“你回去給我告訴他!讓他回去了不許惹事!金陵城賈家的那個知府如今已經搭上了二叔,我說話並不好使,他若是回去鬧出禍來,我可救不了他!你讓他好好地在家裡看著侄兒讀書。日後我去求了姑媽,好給侄兒弄個好差事!可都記住了?”
王家人去了,王熙鳳寫了信稟叩父母,又跟平兒私房打點了許多物事令人到日子跟著胞兄王仁一起帶回去,忙亂到三更三點以後才躺下。不提。
這邊賈珍聽了尤氏的話,冷哼了一聲,到底還是緩了口氣下來:“鳳丫頭倒是能幹,事情籌畫得十分整肅。如今府裡安靜了許多。你起來以後,便也這樣行。賴二一家子雖然拿大,但畢竟是奴才,你行事沒錯兒,他也只好照辦。如今這件喪事,雖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