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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四回 被裝進去的賈環

到了那日的晚間,王夫人指了一件事,支開了彩雲,叫了吳祥家的進來,細細密密地說了許久的話,才讓她又出去了。

不出正月都是年。不獨賈府,京城裡終於過了椒房省親這一場大事,家家都恢復了過年的狀態。唱戲,擺酒,年茶,小孩子們又有零食又有鞭炮,滿街亂跑也不用擔心什麼拍花子的。

賈府也不能免俗。

獨身在府的下人們被家裡人小心翼翼地來府裡求告,回家吃頓團圓飯。比如平兒襲人。閤家在府的,跟著主子既得了賞賜、又吃喝了今年與以往不同的好東西。比如待書麝月。而主子們,打著正月裡忌諱針線刀剪的名義,也是肆意玩笑,趕圍棋、抹骨牌,乃至於投壺、擲骰,各種各樣的玩法。

寶玉連日裡跟著邢夫人、王熙鳳到處赴宴吃戲酒,膩煩了,就在賈母、姐妹們跟前玩耍,要不就跟林黛玉悄悄地進園子裡去逛,即便是懶懶散散,也不會被賈政斥罵,心裡十分樂業。

但他的種種行止,看在賈環眼裡,卻成了尸位素餐、不學無術、紈絝荒唐——他究竟是憑了什麼,能得到眾人的如此寵溺?就連自己的三姐姐,每次見了,也都是一臉寬和笑容地對著他!

自從賈環上學,便一直忠心耿耿地跟著他的小廝和兒,這兩日見他不高興,私下裡勸他:“三爺,如今您上有二老爺和姨娘的寵愛,下有三姑娘的扶助,原就不比寶二爺差什麼了。您還去爭,爭什麼呢?咱們大家投胎的時候就是老天爺註定了的,他託生在太太肚子裡,娘娘是胞姐。您託生在姨娘肚子裡,三姑娘是胞姐。小的我,託生在家生奴才肚子裡,給您當奴才——您看看,這種事,哪裡是爭就爭得來的?”

這話說出去,賈環的心裡越發憤怒。

偏又有那不知死的奴才,私下裡笑話賈環時,正好被他聽見:“要說這位三爺,雖然也是爺字輩的,但一來沒有人家寶二爺的天命,銜玉而誕,又有娘娘做長姐;再則就連璉二爺的命數,那也是不及的——人家璉二爺雖說老早地沒了親孃,可好歹是正室嫡子,又有二太太特意嫁了內侄女給他,一個王家給他撐腰,又託生在長房,那日後是要承榮國府的爵位的。就算是先珠大爺留下的蘭哥兒,人家也是咱榮府裡草字輩的頭一個貴重人。環三爺啊,哈哈,照著璉二奶奶的話,那不過是個燎毛的小凍貓子,日後有熱炕熱洞等著他去鑽罷了!”

“若說這託生罷,是老天爺提前定下來的命數,沒轍。可這位三爺,卻連生病都不會挑時候。你瞧瞧,前日娘娘回家省親,多麼大的陣仗,咱這輩子能不能見著第二回都兩說著。結果呢,一府的主子都去覲見了,大場面,大氣魄,宮裡的宮娥采女、太監公公,一隊一隊的,那整肅,那規矩,嘖嘖嘖!偏就只有這位三爺,病了!得,不僅見不著娘娘,沒撈著讓娘娘拍著頭叫一聲兄弟,就連太監等人的衫尾都不敢讓見著一絲兒。為什麼?不就是因為他病了?怕讓他過了,日後回了宮,成了疫病,可怎麼處呢?”

說的人先時還裝著愁苦,到了最後自己也撐不住笑了出來。

眾小廝們都鬨堂大笑。

賈環隔牆聽著,牙齒咬得格格響。和兒嚇得趕緊一把抱住賈環,拖了就走開了。擦著汗勸他不要放在心上。

但賈環不過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怎麼可能不放在心上?

再被人提著寶玉的名字對比,賈環簡直要氣炸了:“他懂什麼?會什麼?就算是上學堂,我也比他去得多。我寫得字只怕比他也少不了幾個!”

和兒一聲哀嘆,苦笑:“得了吧我的爺!您還真當您上的那個學堂有甚麼用不成?娘娘當年沒入宮的時候,日日帶著寶二爺,那時候寶二爺不過三四歲,已經被她手傳口授,教了幾本書幾千個字在肚子裡了。您上了這二年學,您認了有一千字麼?唸了有三本書麼?如今寶二爺便是再也不去學堂了,只是在房裡看老太太、老爺太太給他買來的那些個書,也比您有學問得多!您還真想著跟人家比……”

賈環被壓抑了兩年的暴戾性子一下子被激了出來,一腳踹在和兒肚子上:“臭奴才!誰是爺?我便是庶出,我也姓賈,哪裡就有你這樣刻薄我的了?再不恭敬著,我讓管家打死你!”

和兒捱了一腳,抱著肚子哼唧,口中的話卻丁點兒不軟和:“爺,那您給奴才按個什麼罪名?奴才可是半個字都沒說錯啊!您就算說出去,只怕也沒人怪奴才,反而會笑話三爺您罷?!”

賈環被憋得滿臉通紅,丟下和兒,一頭跑回了自己的院子。恰巧趙姨娘不在,自己倒在床上放聲大哭。一屋子的奴才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