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政等人忙迎了出去。
王夫人在屋裡聽見,忙擦了淚,和薛姨媽一起也跟了出來。
兄妹們見了面,王夫人不免又哭了一場,拉著王子騰就讓他直接進了內室。
邢夫人自然早就避開。
王子騰先給賈母行了禮,便去看視外甥和侄女,眉頭皺得緊緊的,回頭問王夫人:“查出來是怎麼回事沒有?”
王夫人哭得抬不起頭來:“這沒頭沒腦的,哪裡去查?”
王子騰擰著眉看了半天,先拱手跟賈母告罪,直接去問賈政:“昨日聽內子說過他二人的症狀,十分像是魘著了。前朝的事情聽得多,怕是在他二人的房裡近身之處,有什麼不乾淨的東西。你們仔細搜尋了沒有?”
賈政怔了怔,搖了搖頭。
這種家醜,他怎麼可能動手去查?何況,他也沒頭緒,該著翻找哪裡呢?
賈母見王夫人也愣住了,自己反而和聲開口道:“舅老爺先坐。我倒是悄悄令人去找過了,並沒有什麼破綻。何況昨夜開始,他們兩個挪到了你妹妹這裡,那之後,並沒有任何人來窺視過。可如今還是沒有什麼好轉。只怕不是什麼尋常的法術。”
這一句話說出來,眾人均是色變。
王夫人再拿帕子堵著嘴,也忍不住失聲慟哭起來。
王子騰嘆了口氣,轉身又去看二人,俯身輕喚:“寶玉,寶玉,我是舅舅……醒醒,醒醒啊……你這孩子,要把你祖母母親急死了……”
一直跪在旁邊照顧的襲人拼命地拿著帕子擦淚,仍舊眼珠兒不錯地盯著寶玉的臉。忽然身子一顫,失聲道:“二爺,二爺睜眼了!”
賈母、王夫人又驚又喜,一擁過去,“兒”一聲“肉”一聲地喚。
誰知寶玉睜開眼,從賈母看到王夫人,從王子騰看到賈政,忽然清晰開口:“從今以後,我可不在你家了,快收拾了東西,打發我去罷!”
賈母聽了這話,頓時猶如摘去心肝一般,眼前發黑,幾乎要哭倒在地上。
薛姨媽見狀,忙幫著鴛鴦把賈母扶到了椅子上坐下,擦淚勸道:“老太太別太傷心了。這能怎麼辦呢?哥兒這樣遭罪……”
說著又說不下去了,轉過頭去哭。
賈母一聽這話,竟有讓自己放棄寶玉之意,眼裡頓時冒出火來,因是親戚,又是兩個病人的親姨媽,況又當著王子騰,只得狠狠忍下,捶胸頓足,嚎啕痛哭:“我的寶玉啊,我的心肝啊!你不如要了我老太婆的命去啊……”
王子騰卻知道薛姨媽這話格外不妥,沉了臉,斥道:“小妹傷心糊塗了,蟠兒呢?蟠兒在哪裡?”
薛蟠最怕他這個嫡親的母舅,在外間正豎著耳朵聽聲兒,聽這話音兒不對,唬得忙挑簾兒跳了進來:“是,舅舅,我在這兒呢。”
王子騰一指已經面紅耳赤的薛姨媽,道:“你母親怕是累壞了,你扶她回去歇著吧。再去找你妹妹,讓她回家好好服侍你母親。若是這裡養不好,我就讓你舅母來接你們回家去養息!”
王夫人聽了妹妹的話,早就氣得掩了胸口倒在彩雲身上哭,可當著一屋子婆家人,這卻是孃家親妹妹,她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回這個話才對。好在哥哥還是個明白人,還能有這樣的話說出來。
王夫人拉著王子騰哭得越發抬不起頭來。
王子騰先安慰了大妹兩句,又對著賈母和賈政道歉:“家裡的女人們都不太讀書,有時候做事說話沒分寸,多虧了親家老太太、諸位世兄世嫂和妹夫你心胸寬廣。如今寶玉和鳳丫頭這樣,焉知不是命中有此一劫,替他娘她姑姑贖了以往之罪呢?然而吉人自有天相,寶玉又是個有造化的,上有貴妃娘娘福澤庇佑,下有賈府百年氣運珍護,必會逢凶化吉、遇難成祥。老太太還請多多保重,以後還要享他們兩個的福呢!”
賈政聽見薛姨媽的話,一開始倒是沒覺得有什麼,聽著王子騰那樣呵斥薛蟠,這才反應過來這話中的意思究竟有多氣人。然後他的臉還沒完全黑下來,那邊王子騰長篇大論的便勸了那麼多好話,只得拱了拱手:“多承舅兄吉言。”
賈母心裡也緩了三分,然婦孺內室,原不欲王子騰多待,便點頭抬手:“還請舅老爺外間看茶。”
薛蟠忙趁機拉了薛姨媽趕緊走了。賈政與王子騰去了外間。
邢夫人這才從後頭繞出來,看著王夫人的哭法,又想想剛才薛姨媽和王子騰的那一場,心內先趁願不已,卻知道此刻不該與妯娌爭競這個,忙又上前看視寶玉,卻見他又重新閉上了眼睛,不由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