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二回
承影還記得上回的荷包,回身舉手:“鴛鴦姑娘有何見教?”
鴛鴦的臉上紅紅的,卻格外從容自若,笑道:“不敢當。我們家二爺向少在外頭過夜,別說老太太不自在,只怕回頭太太聽說了,會別有更多話說。”
說著,卻又遞過來一箇中正平和的荷包,倒是極像年輕男下人們用的:“你出來了,老太太才想起來還沒賞你跑腿辛苦。”
承影笑了笑,謝了。
這就是所有的管事大丫頭的伶俐之處。即便是主子一時情緒上來,衝動做了什麼,丫頭們會乖巧地在背後彌補。
賈母一府的太君,難道還會給自己這麼一個無名的小廝面子不成?不過是鴛鴦看在兩府關係的份兒上,不願意在這等小事上失禮罷了。
接過來,承影回手把荷包揣了懷裡。
鴛鴦卻又遲疑了片刻,想一想,又彎彎嘴角,屈膝點頭,施了半禮,轉身去了。
回到馮府,承影先跟馮紫英回了話,然後找到正在陪著茗煙兒吃酒的松紋,摁在地上一頓臭揍,哼了一聲站起來道:“小子,下回再跟你哥使這個心眼兒,我弄死你!”
松紋鼻青臉腫地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土,看著承影的背影做個鬼臉,坐下接著笑嘻嘻地勸茗煙兒:“別理他。他是幫著爺做大事的,跟咱們不一樣。來來,吃酒吃酒!”
茗煙兒看著松紋若無其事的樣子,不由失笑:“你們府裡果然是武將的風氣,佩服佩服。”
回到房裡,換了隨常衣服,承影這才撿了那荷包細看。
荷包是普通的正方形,用的是普通市賣的靛藍色棉布,用墨綠色的棉線繡了幾條水草,暗灰色的絲線繡了幾條小魚,魚眼睛綴了小小的黑珠兒,角落裡又用絳紅色的絲線點綴了兩根丫丫叉叉的珊瑚。包了邊,縫了紐,端端正正,清爽乾淨。
似乎普通,但仔細一看,就知道花了心思,用了功夫。
承影回想了一下鴛鴦窈窕的身材和清麗的臉龐,垂下眼簾。
這樣蘭心蕙質,難怪連榮國府正經的承爵將軍,那位好色的草包大老爺,都打上了她的主意。
承影躊躇了一下。
以松紋那個二貨的不要臉體質特性,這個荷包但凡讓他瞧見,可能就保不住了。
雖說只是一個荷包,鴛鴦姑娘也並沒有說這是誰繡的。可他就是不想給旁人瞧見。
想了又想,承影把那個荷包密密地藏在了自己的書箱裡頭。
這個書箱其實是承影放置馮紫英對外的一些私密往來信件的。松紋心知肚明,所以從來不會翻動。
拍拍書箱的蓋子,承影露了一絲微笑出來,自語道:“這下子肯定安全了。”
寶玉第二天中午方才醒了酒,心中慚愧,忙拜辭了馮家,回了家。又被王夫人罵了一頓,話裡話外都是馮紫英不安好心,立意灌醉了寶玉,云云。
賈母聽著皺眉,讓王夫人:“他還難受著呢。你親自去廚房看看,給你兒子弄點子醒酒的吃的。這幾日他肚子肯定不好受,得養養。”
王夫人覺得有理,忙叫了吳祥家的走了。
賈寶玉這才偎依在賈母身邊,半晌不吭聲。
因是午後,眾人都用過了飯,賈母這裡只有寶玉一個人而已。賈母便和緩了聲氣,問他道:“你昨兒是為了什麼,怎麼在馮家也能吃醉了?你可向來不是這樣沒分寸的人。”
寶玉低頭想了想,究竟還是沒聽探春的話,趴在賈母的耳邊,低低地告訴了她元妃有孕的事情,又哭道:“可是我昨兒跟馮世兄議論,太醫診出來的孩子上身的時間有問題,宮裡又一直不肯放訊息出來,我怕他們為了不壞了皇上的孝順名聲,不讓大姐姐生這個孩子……大姐姐進宮這麼多年,還是第一次聽見有孕,她得多盼著這個孩子啊……”
賈母的臉色變得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她可比寶玉看得清楚這中間的問題。
忠順王府跟自己家一向都是冤家對頭,可忠順王乃是個武將出身的人,再怎麼險惡,爪子卻伸不進內宮。
他是怎麼知道元妃已經有了身孕的?又是怎麼能掐指算到元妃會在皇陵內暈倒?怎麼會提前安排了那一位劉太醫去陷害皇上的名聲?
他沒那個本事……
這件事,忠順王只怕是被人當了槍了!
賈母只覺得心口微微地疼,不由得伸手掩了。
寶玉一看她的樣子,這才猛然想起太醫來請脈時說的,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