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在書房裡跟馮唐私話,兩個人討論了許久這次的禍事究竟是哪裡走漏了訊息。
馮紫芸也在房裡盤問探春:“你是怎麼知道我哥哥他們此次出行會有險境的?”
探春便只好編給她聽:“你哥哥前兒剛得了差事,綠營都司兼著御前三等侍衛。當差不自在,自在不當差。既然當了差,哪裡還能有半個月的時間跟著世伯出去打圍?國朝的規矩,從來都是重秋狩、禁春獵。如今萬物生髮,圍場裡的玩意兒們,都不是該殺的時候,他們偏說去打圍,那不是藉口是什麼?有心人一聽就知道怕是有旁的差事。偏又沒聽說你們家調兵遣將。再一打聽家裡,父親他們都說最近皇上偶感風寒,朝政都是閣臣們在商量料理。這可不就明白了?必是你父親哥哥陪著皇上微服出巡了。”
“這連我都想得到的微服出巡,那還瞞得了那些個居心叵測的有心人?偏為了瞞人,我聽說你父親哥哥帶的家丁家將比尋常還要少。那可不是送上門去的要出事?雖說如今天下太平,可這世上從來不缺心心念念想要謀朝篡位的壞人。我當然能猜出來必有危險!這種萬中無一的機會,說句不怕砍頭的話,若換成我策劃,一路上哪怕露了痕跡行蹤,拼盡全力也不會讓那一位活著回來!如今只是你爹爹受了傷,那一位卻毫髮未損,說實話已經是僥天之倖了。”
馮紫芸聽得目瞪口呆,片刻之後又合什望天祝禱:“虧得要辦這壞事的人不是你賈家,不然我父親哥哥哪裡還有半分脫險的機會?”
言罷又問:“那依你的話,這一次竟沒有什麼內奸了?”
賈探春忙搖頭道:“這可不敢寫包票。不過呢,如果有內奸,真的能確認了他們的行程,我覺得斷不是今日的結果。所以,頂多也就是誰一不小心漏了口風。那邊將信將疑,這一場事應該只是試探。日後再有這樣疏忽的話……”
馮紫芸忙截斷道:“這一回就夠了!下次還有誰敢這樣輕忽的?我回頭就把你這話都說給我父親哥哥。他們也就是要問這個呢。”
兩個人相視一笑,低頭吃茶。
和線頭兒守在外頭的待書只聽了一句半句已經嚇得臉色煞白。
線頭兒抿著嘴笑她:“你們姑娘一看日後就是做大事的,你要都這樣害怕起來,那還了得了?”
待書摁住砰砰亂跳的心口,苦笑道:“往日裡姑娘並不跟我說這些。我向來是隻管內院的。”
線頭兒目露驚訝:“你們還有專管外務的人不成?三姑娘哪裡會有那麼多人手?”
待書嘆息一聲,搖搖頭。
針尖兒跑了進來,見她二人坐在門口,笑道:“夫人讓請姑娘們快過去呢。”
二人忙開了門,讓針尖兒進去傳話:“夫人和姑娘們商議中午吃什麼。四姑娘嚷嚷著要吃桃花釀,二姑娘就是不許。林姑娘說和不了,讓請三姑娘過去給斷斷。”
兩個人笑著站了起來,挽著手慢慢走過去。
因為不著急,兩個人恰正好跟馮紫英和高弘錯過。
回到書房,皇帝和馮唐也說完了話,正要走,見高弘回來,不以為意地笑著點點頭,回身再安撫馮唐一句:“好生養著,等太醫說你無妨了,朕就詔你去給朕守國門。”
守國門?
馮紫英心中一凜。
馮唐斜躺在榻上,眼睛又紅了,大聲答應著:“臣必肝腦塗地,以報太上與陛下兩朝知遇之恩!”
皇帝笑著搖搖頭走了。
馮紫英送了駕,趕回來時一屁股坐在父親榻前,一邊擦汗一邊埋怨:“父親明明知道如今太上與當今父子間心思難辨,幹嘛最後一句話了還要帶上太上字眼?”
馮唐這時候已經躺好,瞪了他一眼:“在皇上面前,為父一向忠誠厚道,耿直方正,這個時候忽然忘了把我從微末之中直接提拔起來的太上,只顧著跟當今邀寵,那不成了個忘恩負義的小人了?寧可讓皇上覺得我過分多情,也不能變成了涼薄!”
馮紫英恍然大悟:“今日不忘太上,異日也必定不會忘當今。果然薑是老的辣,父親高明。”
頓一頓,馮紫英又問:“只是卻才這守國門……”
馮唐輕輕嘆息,搖了搖頭:“王大人心機深沉,手腕老練。不過一二年的九邊統制,就讓他把半數邊將都變作了王家將。當今倒是剛毅果決,可太子那邊,實在是多情顛倒。當今怎麼會放心把這隱患就這樣放著?王大人回京不久去了兵部幫忙,這十幾個月都在跟戶部打官司,必要把九邊的軍餉要足了。這樣明白地收買人心,當今就算是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