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了飯,回去的路上,黛玉悄悄拉了探春,問道:“你看寶玉,我怎麼覺得他心事重重的?”
探春早已發現了,笑著拍拍黛玉的手:“你不要管。家裡的事情,一則有他,二則有我。你照著盧夫人說的,好好地把身子養好了,我們也就沒有了後顧之憂。”
林黛玉嘟著嘴不高興:“瞧你這話說的,當我是累贅嗎?”
探春才不理她這小性兒,轉頭告訴林嬤嬤:“看著你姑娘吃藥喝水。把馮家的事情全都告訴許嬤嬤。便是你管不住林姐姐,許嬤嬤總是管得住的。”
林嬤嬤滿口稱是,笑得心滿意足。
寶玉和探春送了林黛玉回去,然後轉身,遲疑片刻,方叫住已經要走遠的探春:“三妹妹,我有話想跟你聊聊。”
探春回眸,笑靨如花:“二哥哥,你想通了?”
寶玉苦笑。
到了秋爽齋,寶玉放鬆地癱在了庭院裡的榻上,滴下淚來:“三妹妹,我一直等著你回來。”
探春一看他的樣子,知道只怕是還有她不知道的事情,回頭看了待書一眼。
待書會意,忙走去把一眾服侍的丫頭婆子都攆了開去。
——自從賈母動了心思好好栽培探春,如今在秋爽齋的人,除了是探春自己的人,就是賈母的人。
眾人見寶二爺和三姑娘要說私房話,自然都是低眉順目地走開,給他兄妹讓地兒。
寶玉低了半天頭,方低聲問道:“你是不是讓人去查問了王太醫?”
探春一愣:“二哥哥是怎麼知道的?”
寶玉擦一把淚,哭道:“柳湘蓮恰好遇到,都聽見了。後來,後來,他還問出了許多旁的事情……”
斷斷續續地說了柳湘蓮之前告訴他的事情,痛哭起來:“這個家,完了……”
探春雖然隱隱約約明白,寶玉和鳳姐的那一場事乃是王夫人做的,但卻沒想到竟然在這樣一種情形之下,被寶玉先知道了事情真相。
探春輕輕地嘆了口氣。
倪二記得不那麼仔細,那一句最關鍵的“等熬到宮裡娘娘有了身孕即可”,卻沒有告訴她。
王夫人並不是一直都執拗的。她也知道,一朝事情不成,元妃過了鮮豔的時節,皇帝對她失去興趣之後,四姓只怕就要落敗了。
所以,以林如海當年在太上皇和當今聖上心中的地位,林黛玉這個現在看來與四姓格格不入的孤女,到時候反而會成為寶玉的避風港。
林黛玉是貴妃娘娘爭寵不成後,賈寶玉那條最好的退路。
探春輕聲道:“二哥哥,你別傷心,太太還是疼愛你的。”
賈寶玉哭著搖頭,拿了探春遞過來的帕子胡亂擦了擦涕淚,哽咽道:“這都是後話。我知道此事之後,就知道我之前讓茗煙兒和李貴去打聽訊息的法子是錯的。這回我尋了院子裡的小丫頭,一個名叫墜兒的,讓她偷偷地來找你這裡的小紅,讓她幫我打聽。”
探春意外地一挑眉:“二哥哥倒是會挑人。”
寶玉哪裡顧得上她此時的奚落,邊擦淚邊又哭了出來:“我查到,原來先蓉兒媳婦是上吊自盡的!不僅如此……她這一死並不是珍大嫂子逼的,而是珍大哥哥奉了老祖宗的親口命令,丟給了秦氏白綾……”
探春閉緊了口,不想說話。
小紅連這些都能打聽出來嗎?
還是誰想要藉著林小紅的口,要把這些訊息都告訴寶玉?
寶玉哭道:“最可怕的是,秦氏剛送去鐵檻寺,大姐姐在宮裡就有了好訊息!”
所以秦氏的身份,果然還是有蹊蹺的?
有緣故不說,竟然還有人特意放給了寶玉?
這個人是誰?!
探春面沉似水。
“二哥哥,你是隻打聽了訊息,還是也做了些什麼?”
寶玉把淚水擦了,抬頭看看四周,方低聲道:“我不知道這件事當年是誰起的意,但既然是從東府裡出的事情,那就不如讓東府裡了結。我找人把訊息悄悄地放給了東府大老爺。令他知道,外頭已經有人察覺到秦氏的身份有問題。”
探春吃了一驚,想了想,覺得這樣也好,忙問道:“敬老爺是個什麼反應?”
寶玉搖了搖頭:“訊息剛剛遞過去兩天,道觀裡頭還沒動靜。”
探春輕輕地撥出了一口氣。過了一時,方低聲問道:“北府裡最近有動靜沒有?咱們老爺出了門,你又號稱被拘在了家裡,他怕是找不到咱們家的人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