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璧華是劇團女生中年齡最大的一個,大家因此稱她莊大姐,她是在濟南由平津同學會介紹加入劇團的,她的閱歷似乎比其他女孩子們深,一雙腳有著纏足又放足的痕跡,但她的熱情卻一點都不亞於比她小的同伴們。已經弄不清這本日記的最初動議是不是由她個人而起的,但從2月23日直到3月26日連續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一直是由她記錄著團體的生活。她寫得很認真,字型工整,描寫生動。團體每天所作的工作、演出,會見的人,參加的活動、會議講話內容等都基本記錄在案,這使得即使是在很多年後,也讓讀者——當初他們並沒有料到以後會有許多人讀他們的日記——對當時的情況有了一種身臨其境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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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平學生移動劇團團體日記
可以說,這的確是一部隱藏著很多的秘密的日記,在日記的背後藏匿著不少曲折的故事。日記中代表了國民黨力量的三個人物的命運又是這樣的充滿著戲劇性:何思源後來作為北平市長為北平和平解放立下了功勞,成為**物件,身居高位;郭同震在北平解放的前夕帶領軍統組織的人馬飛往臺灣,成為在肅清檯共運動中大顯身手的功臣、臺灣特務界呼風喚雨的人物,並在以後的日子裡製造了一系列震驚政壇的大事件;運氣最不濟的當屬鍾志青了,他在解放後不久被共產黨所處決,據說死前他說過:我當時就知道他們是共產黨!他是怎麼知道的呢?既然知道了為什麼又在和榮高棠們分手時喝得酩酊大醉難過得嚎啕大哭呢?這也都是故事了。
許多有趣的事情,在今天看來驚天動地的事情和人物,在當時其實都是極其平凡的。但平凡的事情中又總是隱匿著許多的不平凡,這就是歷史。這部解放後被人們、甚至當事人淡忘了的日記究竟還藏著多少故事,真是太值得人們去琢磨了。
還值得一說的是這部日記的風格。因是團體日記,每人一週的寫作便形成了風格上的渾然不同:莊璧華的日記充滿了熱情和幻想,用今天的語言形容很“小資”,張楠的文筆就老練和大氣的多;榮高棠的日記更有全域性性,這和他對全域性的掌握有關;程光烈的日記除了較詳細還和他本人一樣充滿個性;張瑞芳的日記較溫和,細膩;張昕的日記顯示出她的任性,總是毫無顧忌地說出自己的想法,有時還有點尖刻(例如在4月8日日記中,寫到行軍時有人坐車,有人步行時說:走的直流汗,不走的,汗都由驢來出了);楊易辰、王拓、方深、姚時曉的日記雖然數量較少,但其寫作卻顯示了三十年代大學生、文人的水準;胡述文的日記認真仔細,小管的日記和年齡一樣有些幼稚還像個孩子;郭同震的日記卻是簡練、極富條理性、絕無廢話……可惜的是,日記中沒有出現荒煤、還有那個一直作為團長卻時刻被大家提防著的鐘志青的筆跡。日記中有人(女生)對女性寫作較多,男性對這個工作是忽視的作出了批評,當然這或許和男性們承擔了更多的工作、而且更多的是和寫作有關的工作不無關係。還有愛情,年輕人的愛情就像山野裡的花草一樣在戰爭的艱苦環境中恣意地開放出來,開放的如此自然和浪漫,這純真的感情無疑是他們克服艱難險阻的主要依靠,後來他們中間有四對人結成伴侶(榮高棠、管平;荒煤、張昕;張楠、王拓;方深、胡述文;)並在人生的道路上跨越重重障礙白頭偕老。可奇怪的是,團體日記卻根本沒有涉及到這些。幾十年後筆者曾經詢問過接受採訪的老人們,他們幾乎眾口一詞地回答,你是說愛情嗎,那是個人的事情啊,怎麼能寫進團體日記中!他們白髮蒼蒼的面容和堅定不移的回答,都顯示著在這些老革命心中有著一道怎樣經緯分明的個人和集體的界線,那界線一直延續到他們生命的永遠。但無論如何,今天我們讀起日記來,卻不能不令人感到十分惋惜。
很多年後,在昔日的年輕人經歷了無數艱難和波折進入老年後,他們也有了對那段歷史的回憶文字,但在這些文字中很少有人提到這部日記。應當說他們的疏忽是有原因的。新中國成立後,他們中的大多數人都成為共產黨的高階幹部,歷史將他們塑造得更加成熟和政治化,他們在敘述歷史時習慣把個人的成分掩蓋的越少越好,突出的是黨的領導、集體成績以及對國民黨的譴責。而日記不但沒有更多的記錄黨組織的活動,還很有些個人英雄主義和“小資”味,對何思源、鍾志青之流也沒有什麼批判。可以說,當年日記的敘述主體是一批懷抱理想的小布林喬亞,他們的敘述中心是“青春與抗敵”,而後,不但敘述的主體變了,敘述的主題也發生了很大的變化,日記並不符合這種政治需要,於是,便這樣在政治化的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