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可曾留有賢妻可育孤子?”
“……不曾。”
“可曾內有良計可安社稷?”
“……”
“可曾妥有善人安護長者?可曾委有全心平那千里之外所愛之人的孤悽?可曾全了祖宗父輩依託的厚望?……”太皇太后視著面前低首躬起身背的孫兒,“皇上這一去,太半是要去送死的,死前卻沒一件事安排妥善又如何安心去死又有何面目去那地下見列祖列宗?!你死了到是解脫,可這滿宮的孤兒寡母要如何在內憂外患下從那些豺狼嘴裡留塊整屍?”太皇太后也不去看他那氣餒之相了,“別的不說,一朝天子朝臣,你都沒了,皇太后還能逍遙於世、留個安享天年?玄燁啊,你怎麼現在這個時候還在這裡犯這時糊塗——博雅娜做個女子的都捨得下一切成全於你而你怎麼還在這裡自怨自艾呢,大半年都忍過來了,難道現在到要退、到要絕了愛新覺羅家百千人的性命?”
玄燁又何常不知選擇便不能後悔只能繼續往前走的道理?只是,人都是脆弱的,特別是生病的時候,特別是他這種沒什麼資格恣意的身份,便更想就著生病把胸中的苦悶一骨腦子爆發出來。
“除非你是皇帝且是這片土地之上最有權勢的主宰,不然,你與博雅娜那點子事便足叫你二人體無完膚,連同我愛新覺羅家的子子孫孫招人唾氣啊……”太皇太后起身,攙扶起身弱體寒的孫子,扶其坐於榻上,把著他的手苦口婆心:“你打小便聰惠,這些個道理不必皇瑪嬤再嘮叨上什麼。瑪嬤知道,你只是太累了,躺下吧躺下吧,”她安什皇上躺下,把好了他的被子,“瑪嬤哪也不去,只守著你,給你唱瑪嬤小時瑪嬤的瑪嬤給唱的蒙古小曲好不好?”
玄燁沒有說話,只是含著淚光盯著面前已年過半百兩鬢虛白卻逃不過勞碌兒孫命的皇瑪嬤,一時間,真不知什麼言語可以表露他的心酸、懊悔與苦痛。
太皇太后怎麼可能看不到孫兒的眼淚,她卻只當不見,依在床邊以一手輕拍著孫兒露在被外的手臂,輕哼著草原之上口口相傳的調兒。
淺淺吟唱間,太皇太后與兒時給他唱睡前小曲的寧芳似乎同時出現在自己的眼前,雖是兩張不同年歲不同身份的臉,卻同樣懷握著濃濃真摯的感情。皇瑪嬤的濃濃的親情,還那時寧芳的,也許只是女人天生的憐憫。
玄燁艱難地吞了幾口唾液,感覺額中的沉重輕淡了不少,漸漸的,睡意就著老太太的曲調悠悠襲來。
距離雖“美”,卻美不過實實在在的安撫。人在受傷脆弱之時,不自覺渴望著愛撫與依偎。虛無飄渺畢竟沒有真實來的可靠,那些因距離造成的分離,往往不是感情輕易變了,只是抵不過動物尋求溫暖的本能。也許有時候,同愛情無關。
康熙便是康熙。
玄燁此病癒後,極力弄明王輔臣此人原是與前期管理經略事宜的莫洛有過節,而與其不睦的同領陝西軍務的張勇卻與莫洛關係佳好,便使王輔臣處處受肘、兩相被掣,故致使王輔臣叛於寧羌殺陝西經略莫洛,造成四方震動,人心動搖。
分析清了事情始末,玄燁遣回王輔臣之子王繼貞回去勸說其父言朝廷既往不咎,“朕推心置腹,決不食言”。
同月,本已叛清的黃芳渡密書言其投鄭經實為緩兵之計,半年來已密練奇兵萬餘人,殺鄭經多將,現敵軍來攻,請援兵入閩連應。
玄燁暗定,先後命尚可喜、傑書等從速進兵福建。
康熙十三年十二月冬至前日,一頂軟轎抬進先皇后胞妹年僅七歲的赫舍裡悅芳,養於宮中。
這個春節,並不十分寒冷,宮裡如舊般聚在一起守歲。
煙花如幻。
玄燁目視著那緩緩消散的煙尾,便覺得自己也隨了它去,穿過黑夜與重林,去向心在的某個地方。
寧芳本欲經水路遊聞名於世的京杭大運河直至杭州,卻不想秋末起杭,走走看看,至冬便不適了沒有暖房的天氣染了輕寒,隨著水路越走下來病情便越重,終於不得不在濟寧下了船租了所民宅停頓下來。
這一日病得厲害,人事不分,溫腕找了幾個大夫只說不得好了,便急得不行滿城地尋醫。路上聽一位衣衫嶁褸的婆婆說是什麼巷裡來了個只醫窮家不救富人的怪醫很是靈光,便什麼也顧不得直直尋了去。
那郎中一件水洗幾乎無色的薄棉衣褂兒就那麼坐於寒地之上,膝上放著塊黑色的石頭給來來往往或急或喜的窮人家們把著脈。
對於突然出現的貌美姑娘,雖沒穿什麼菱蘿綢緞那不便宜的“粗服”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