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應。
沉入水底,然後拉起,被監控生理指標,打營養針,催醒針,例行審問,被俘後的每一天,他都在重複這種過程。
就在這種麻木殘酷的受刑過程中,終於有變化發生。
某天當全身赤裸的他再一次頹然撞進冰冷堅硬的千萬噸鹹水,窒息昏迷再一次來臨,他體內那些受創嚴重的神秘線條,似乎受到了某種喚醒,竟開始逐漸聯結,而那些微弱的熱流完全無視身周冰冷的鹹水,開始在那些線條裡緩緩流倘起來,雖然速度極慢,但終究是動了!
自從發現這個事實,許樂對窒息水刑的恐懼變輕了很多,也只有在深深的水底,他才能緩緩恢復體力,而不擔心讓那些帝國人發現。當體內的神秘力量逐漸恢復到接近三分之一時,他甚至有些期待每天十餘次的落水,因為水底不再僅僅是死亡,還有希望……
與此同時,許樂憑藉著工程師的縝密計算能力和對時間尺度的先天敏感,開始偽裝昏迷,嘗試著用體內神秘力量去瞞過帝國人敏銳的監控儀器。
他不知道帝國人為什麼沒有殺死自己,但只要活著,便有希望,然而身邊沒有邰之源,沒有周玉,沒有白玉蘭,更沒有無所不能,推算超群的憲章電腦,他遲遲無法找到一個完整而可行的逃亡計劃——身處幽寂太空的帝國飛船之中,縱使暴起殺了那兩個帝國審訊專家,他又能逃到哪裡去?
沙礫踩在腳下或許是細膩溫柔的,但在被水泡的快要潰爛的臉部肌膚旁摩擦,卻是無比痛楚,許樂埋在沙中的那張蒼白麵容卻沒有絲毫表情反應,他只是眯著雙眼,貪婪卻又悲傷地望著透明艙壁外那片浩翰無盡的黑色太空……
……
這艘豪奢到極點的巨型飛船內部,遍佈著各式各樣的監控裝置,設計者卻沒有想過從飛船外的太空角度去監控艙壁,只有此時此刻沉於沙中,許樂才能睜開眼。
腳部的黑色線索忽然一緊,粗糙金屬嵌絲摩擦潰爛腳踝的刺痛感,讓他從逃亡思考和望風般的眺望中醒了過來,他馬上緊緊閉上了眼睛,放鬆了全部身體,任由身後那根黑色線索拉著自己和那個沉重的金屬塊,快速衝向水面。
高速上浮,冰冷的鹹水就像是一道倒懸的瀑布不停地衝刷著他滿是傷口的赤裸身軀,絲絲痛入骨髓。
他依然閉著雙眼,在心中默默說道:拼了。
在西林落日州的七組營地裡,他曾經突擊學習過帝國語,然而帝國的方言太多,剛才刑後受審時,那兩名帝國刑訊專家的話,他只聽懂了極少的一部分,然而正是這部分,讓他心生慄然,決定把逃亡的計劃提前。
手鐲裡的秘密不能讓帝國人知道,自己的左胳膊當然更不能讓敵人砍掉,那麼除了搏一把之外,還能有什麼選擇?
……
沒有搏,也沒有搏鬥,因為事情再次發生了變化。當他渾身淌著水再次躺於冰冷的金屬臺上,準備擺出練習了無數次所以非常純熟的昏迷癱軟姿式時,卻發現有人正在擦拭自己的身體。
很柔軟的半長纖維布吸水效能極好,擦拭身體的人肯定不是那個變態專家,那個人沒有這麼溫柔細心,許樂閉著眼睛在心中默默分析道。
緊接著有人開始替他治療傷口,當然,只是極為簡略地處理了一下他臉上難看的潰爛面板,根本沒有進行深層次的真正醫治,看上去似乎更像是化妝,似乎只是不想讓他這張臉太難看。
一件寬大的類似袍子的衣物穿到身上,監控儀器上的心電圖依舊平穩如前,佯裝昏迷的許樂內心深處卻湧起了無數震驚的疑問,對於這些殘酷冷血的帝國人而言,無論是砍手還是殺頭,似乎都沒有必要讓自己穿上衣服,臨死前的尊嚴這種事情,從來沒有發生在聯邦和帝國軍人之間。
脖子上被打了一針,應該是催醒針吧?他這般想道,然後發現自己被人抬到了某種可移動裝置上,被推出了審訊室,向著未知的某處前進。
滾輪與地面咯吱摩擦作響,十分刺耳。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三章 堅狠是一行慘烈的詩
安靜的房間中,許樂閉著眼睛偽裝著昏迷,從眼皮外透過來的光錢強暗推算著自己身處太空飛船的哪個部位,然而只是徒勞。
很長時間都沒有帝國人出現,催醒針的藥效應該已經發作,但他依然沒有睜開雙眼,因為不知道有沒有監控裝置對著自己,也因為不知道醒來後怎樣扮演,只是此時的偽裝已經變成敵我都心知肚明的偽裝。
輕輕的腳步聲沉穩響起,有人走到了他的床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