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明顯有些僵硬的左腿伸入石縫間,楔住身體不再上浮,然後快速開啟手中的工具箱,取出小型裝置,緩緩側頭,向著左肩那個血洞裡的電控炸彈系環探去。
高速旋轉的探頭在湖底沒有發出任何嗡鳴的聲音,只帶起了幾絲美麗的水漩兒。
十秒鐘,二十秒鐘。
許樂仰起頭眯著眼睛望向湖面,隱隱可以看到有燈光閃耀,還有直升戰機巨大的旋臂正在舞動。
帝國人來的很快,比他想像的更快。
四噴筒懸浮飛船墜毀之後,負責押送的後續軍機居然沒有降落去搶救同僚,而是直接開始大幅度地搜尋湖面,阻止了他第一時間的逃離!
緊接著更多的帝國軍人趕了過來。
他默然看了片刻,然後低下頭繼續自己的工作。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四分鐘。
在沒有任何氧氣的湖水深處,他渾然忘了呼吸,淡淡的血絲從臉頰傷口和鼻孔裡滲出,如紅色的煙霧般緩緩升騰。
他身體內部那些灼熱的能量,也如這些血霧般自在地遊蕩著,進入每一個細胞,潤澤他的肺葉,清爽他的精神,保證他的生存。
左肩血洞上的電控繫帶忽然閃起了紅色的燈光,在一般情況下,這種顏色的燈光一閃,那幾粒被鎖縛在合金小球中的塑能炸藥會直接把他的上半身炸成粉碎。
受傷腫脹的眼皮被湖水浸泡的有些發白,許樂緊閉著嘴唇,低頭繼續操作,眨都沒有眨一下眼睛。
事實上,從飛船衝入湖中墜毀那刻算起,他雙肩上的電控炸彈已經閃爍了很多次紅光。
很奇妙的是並沒有爆炸發生,高聳入雲的三角楓林包圍的這片靜湖裡沒有飄起他殘缺難看的屍體,也沒有魚兒翻起腹部的白。
深處的湖水緩緩拂動著他的黑髮,就像是一團篷勃有生命力的水草,他眯著眼睛,沉默穩定地解除著炸彈。
從制訂這個逃亡計劃開始,他首先要保證的就是肩上這兩枚炸彈不會爆炸,而且他也做到了。
很多天前,他躺在帝國皇家第二醫院的重病房中,潔白床單下的右手食指微微動了一下。
十幾天前,負責看護他的護士小姐丟失了一部行動電話,束縛床的邊角上缺少了一顆不起眼的金屬螺絲和更不起眼的兩根鋼絲。
那些晝與夜,他像個真正的癱瘓病人,惘然空虛地盯著頭頂雪白的天花板,潔白的被單籠罩著瘦削的身體。
沒有一個帝國人能想到,在潔白床單的下面,他的身體已經能動,卻沒有動,只是用五根靈巧的機修天才手指,將那些金屬螺絲與鋼絲和拆解成無數零件的行動電話,變成了緩慢挪移的工具。
拆除靈敏的電控炸彈,需要非常專業的裝置,即便讓電控炸彈無法接受訊號,也需要極精密的工具,然而對於這個叫許樂的聯邦機修師來說,一部電話,一顆金屬螺絲和幾根鋼絲,已經足夠。
……
湖底深處依舊沒有聲音,許樂低頭看著緩緩自雙肩剝落的電控炸彈,心中卻像是響起了極為清脆,令人愉悅的喀喇聲,脹腫眯著的眼眸裡閃過一絲愉悅輕鬆的意味。
被俘虜至紅薔薇號上之後,電控炸彈便被血腥地繫上了他的雙肩,哪怕是在桑樹海里與懷草詩並肩作戰,那位殿下也從來沒有替他解除的意思,因為帝國方面無法輕視他的能力。
對生命有嚴重威脅的負擔一朝卸去,精神上的壓力也頓時消解,許樂忽然覺得自己的身體輕靈了不少,不由咧嘴一笑,只是臉頰上滿是紅腫傷痕,浩白的牙齒裡有著不健康的血紅,這個笑容不免有些怪異。
依舊快活笑著,伸手在湖水裡一招,招來一捧湖水,象徵性地撲在臉上,他輕輕一蹬湖底巨石,搖動著腰肢,像條大魚般悄無聲息地向著湖面游去。
不知道在湖底屏息了多久,現在的他似乎短時間內不需要呼吸也能生存下去,和魚又有什麼區別?
湖面上有明亮的光芒閃動,隱隱有震動深入湖水,水波折射反射著光線,變成了一面光怪陸離的鏡子。
他向這面鏡子游去。
……
飛船墜毀,要犯脫逃,殿下震怒,天京星都城四周的帝國部隊以最快的速度行動起來。
在極短的時間內,數千名軍人將這片湖泊四周牢牢包圍,大功率的探照燈全部開啟,將這黑夜的林與湖照成了纖毫畢現的白晝。
數十臺帝國最新型狼牙機甲邁著沉重的機械腳步,順著湖畔溼地緊警地搜巡,時不時有巨大的楓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