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平靜的微笑,於是整個臨海州體育館平靜,所有觀眾的臉上流出微笑,她本就是聯邦獨一無二的偶像,如今又被證實身上流倘著費城李家的血,身上的傳奇色彩再多一分,神秘誘人的色彩再增一分,每一顰一笑抬腕眨眼,不知要吸引多少人的目光。
沒有什麼寒喧,簡水兒直接開始唱歌。當第一個字從紅唇間流淌而出,順著話筒響起時,演唱會現場十幾萬名觀眾開始近乎瘋狂的吶喊尖叫。
而千家萬戶的電視光幕前,不知道有多少大嬸正滿懷愛憐看著她,就像看著久未歸家的女兒,不知道多少大叔正抱著印有她頭像的舊枕頭淚流滿面,像是看到自己的女兒終於被滿臉青春痘的慘綠男青年奪走,時光啊雖然不見得都是萬惡的殺豬刀,但真能改變太多……
歌聲迴盪在聯邦之中。
“在你走之前,老頭子提前和我們說了再見,那具黑棺浮在人海之上,流淚的我抱著他的相片孤單地走在人群前面。”
“有個年老殘脂的婦人離了夜總會,默默守著沒有字的墓碑,有間百慕大的餐館裡多了一款叫蠍尾的菜,菜盤旁的西蘭花,像陽光下的漂亮男人笑得如同那場煙花般璀璨。”
“我坐在湖旁輕輕撫摸青石的邊緣,想著這些你講過的故事,看膩了那片水,於是我去了那扇大鐵門,像某人那樣隔著柵欄遞過去一枝煙,你卻不在那邊。”
“這幾年我去過很多地方,你提過的大嬸還在公寓下面的菜場,林園真的拆了你認為打擾吃飯情緒的機場,可仔細一想,這裡其實並沒有我們一起留下的目光。”
“我曾經地回想,父親母親以及他們的家鄉,幻想著他們在廚房裡拿菜刀拼搏的模樣,如果那時我在,現在我在,我會是躲在櫃子要瑟瑟發抖,還是怎樣?”
“在你走之後,臨海州圖書館裡再也沒有人買清粥,體育館的地下沒有雨滴,那部紀錄片沒有了續集,東林的礦坑裡只剩下真正的石頭。”
“議會山的座位不動,座位上的人卻在一直改變,我又站在了當年的地方,靜靜看著下面和上面的座位,卻已經看不到你的臉。”
“風車騎士裡,席勒說要去做那些不能實現的夢,去擊敗無法戰勝的敵人,去忍耐那些難以忍受的悲傷,去勇者都不敢步入的地方。”
“然而小時候的孩子,打起揹包想要去西林看海,結果總是在半路那棵樹平睡著,久別的你呢?是不是也睡的很香?”
……
憲歷七十五年春天,在簡水兒復出演唱會上,伴著流水般的光幕,伴著曲調簡單的撥絃清脆件奏,這首名為《流年》的歌曲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出現在聯邦電視光幕上。這首歌曲調簡單而清揚,女聲更是基本上游離在編曲之外,只將其當作背景音,以平淡淺顯的口吻向某個人或者是所有人講述了一段故事以及與故事有關的回憶。
演唱會現場和電視機前很多民眾都聽懂了長長的歌詞,至少聽懂了其中某些並未刻意弄至晦澀難懂的隱喻,陷入沉默與複雜的情緒之中。
聯邦新聞頻道緊急中斷這場復出演唱會的直播,無論收視率多高,無論那位國民偶像擁有怎樣高不可攀的軍方背景,大人物們斷然不能允許這種情況繼續發展下去。
遙遠的軍事空間站裡,驟然響起熊臨泉憤怒的暴吼聲。
“換臺!”
人們頭頂的電視光幕從新聞頻道換到23頻道,直到換到某傢俬營電視臺,也只能看到演唱會現場最後那段畫面,隱約聽到簡水兒宣佈支援S2區某邰姓議員的沉默行軍。
……
憲歷七十五年,正是帝國白槿王朝皇曆七百二十八年,左天星域那顆並不起眼的二級行政星——離阪星,正處於明媚的春光之中。
從平坦原野一直蔓延到黃石礬腳下的桑樹群,在暖風裡招搖不定,沙沙作響,松果嶺漫天的白霧在陽光下羞怯的退走,露出其間的真容。
與這種安寧恬美的風景不同,山腳下幽深昏暗的雜林土路上,一對衣衫破爛的男女正拖著一個五六歲大的女童,驚恐而痛苦的逃亡,男女的腳上的草鞋早已不知遺失在何處,滿是汙泥的指甲間滲著鮮血,速度非常緩慢。
風吹雜葉,林間走出一個白衣少女。
少女年齡約摸十四五歲,清麗稚美,眉眼間透著股淡淡的驕傲與冷漠,平靜異常,淺栗色的直髮如同絲緞垂至腰畔,沒有一絲凌亂。
她看著面露惶恐之色的那一家人,忽然展顏一笑,似剛開苞的春花輕柔綻放,問道:“逃奴?需要幫忙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