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院其實都是在一個體系之中,對於許樂而言,這是一個陌生的世界,他熟悉的是那些金屬線條與晶片構件,卻不熟悉這個世界的執行法則。
聽到沈老教授微帶一絲嘲諷與怒意的話,他陷入了沉默,這才明白,原來看上去無比純淨的學術界,和東林大區孤兒們混的江湖,也沒有什麼本質的區別。
說來也是,權力這種東西放諸星海皆準,那些已經站在上面的人物,怎麼可能允許自己這種小角色,透過在研製聯邦新一代機甲上的成功,來獲取足夠的資本。
“你不用擔心什麼。至少我現在還活著。”看著沉默的許樂,沈老教授忽然想到了很多年以前的自己,有些辛苦地笑著說道:“我想,無論是科學院,還是研究所,那些離開研究第一線很久的傢伙們,應該還沒膽子來搶我的東西。”
許樂有些艱難地笑了笑。
“趁著我還活著,快些把這件事情做出來。”沈老教授重新戴好了眼鏡,伏首於案,開始用顫抖的手指,在許樂遇到的難題上輕輕敲擊。
許樂不再打擾沈老教授,安靜地走下了金屬樓梯。
當天下午,他便在光屏桌面上,看到了沈老教授的意見,那個困擾了他三個小時的難題,就在那幾句簡單的分析下,變得如此透明。輕而易舉地找到了突破的路口,暗自驚歎之餘,許樂也有些不明白,為什麼老教授會忽然間如此樂於幫助自己,而且對方應該明明清楚,這些東西涉及到聯邦新一代的機甲,卻和老教授最關心的理論研究,並沒有太大的關係。
在此後的那些天裡,聯邦第一軍事學院後方的研究所三部建築中,那個安靜的,無人打擾的實驗室內,沈老教授與許樂這一老一少兩個怪人,不停地重複這種研究,設計,遇阻,詢問,參詳,解決的過程。
主要的工作都是許樂在做,但真正指點方向的卻是沈老教授。老教授依然是長時間在二樓的辦公室裡待著,似乎正在整理一些什麼資料,其餘的時間就全部用來給許樂當老師了。
……
工作之餘,許樂和沈老教授的關係也迅速變得熟悉起來,偶爾也會喝喝茶,坐在一起聊聊天。只不過兩個人聊天的內容,在外人看來,一定相當無聊。
“搞學問這種事情,其實就是要走極端。”沈老教授坐在二樓的階梯上,熱茶放在他的身旁,顫著聲音說道:“當年我從一院畢業之後,便直接進入了果殼研究所當助理,後來搞出了一些成果,便進入了科學院……我曾經有很多光彩的時刻,比如那一代機甲正式下線的時候,當時的我也很激動。”
“然而當年紀大了之後才明白,科學家的使命不是用來研製怎樣能夠更快更有效殺人的機器。”沈老教授喝了一口茶,嘆著氣說道:“科學的發展,必然會讓武器更先進,但科學發展的目的卻不在於此處,在於極端。”
“大到極端便是宇宙,小到極端便是量子。”
沈老教授沒有去看樓下發呆的許樂,自顧自說著:“天文物理這方面,我不是很拿手,宇宙的產生和毀滅,最終還是會回到哲學的範疇,但我哲學又學的極差,所以最後我將方向瞄準了量子動態可測。”
“我總以為,宇宙中的一切,總應該是有規律可循,或者說是有道理可講的。”
“然而研究到最後,我才發現,極小便是極大,依然要回到哲學的範疇……我說過,我哲學學的極差。”
沈老教授就像一個孩子那樣,坐在第一層階梯下,哈哈笑著說道。許樂在一樓的椅子上坐著,臉上也露出了笑容,這種沒有摻雜別的東西,只是單純地聊天,對於他們這些人來說,都是很有趣的事情。
整個聯邦學術界,沒有人知道這個實驗室裡的老少二人,正在研究聯邦最新一代機甲遇到的艱難問題,更沒人知道,他們的研究進展,早已經將其他的人遠遠地甩在了後方。
許樂和沈老教授這兩天,能夠經常喝喝茶聊聊天,正是因為他確認,方向是正確的,而用不了多久,關於新式機甲電子噴流器的改造工作便能完成。聯邦最艱難的問題,在這兩個人的面前,漸漸變得簡單的有些過分。
之所以如此輕鬆,一部分是因為沈老教授在量子可測動態方面,擁有絕對的經驗與成果,雖然那些只是漫漫研究長路中的附屬成果,卻已經足以為新一代機甲動力系統裡出現的問題,提供強而有力的理論支撐。那些理論資料模型,別的研究人員或許需要從頭開始研究,在沈老教授這邊,卻全部是現成的東西。
至於另一部分,那便是許樂強大的學習能力和實踐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