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嗯,是這樣……你有煙嗎?”
我找出煙遞給她。
她點上煙深吸了一口:“不好意思,我輕易不抽菸的……”
事實上我很高興她面對我能放鬆下來。
她:“我在模仿那些老人的時候,發現逐步接近我想知道的那些本質了。”
我:“你是說……”
她:“世界,到底是怎麼樣的。”
我:“我懂你的意思了。你選擇這種兜圈子的方法去做目的其實不是為了揣摩別人或者單純的用別人的眼光看世界,而是為了不帶任何主觀意識的去看這個世界,對吧。”
她笑了:“我花了好幾年,被人說有病、附體,就是這麼簡單?我告訴你我明白的不是這樣。”
我沒笑,等著她繼續。
她:“大多數老人很讓我失望,因為他們閱歷夠了,經歷也許不夠,這樣思維上還是沒有我需要的那種超脫的態度。因為大多數上了年紀的人,遇到什麼事情還是會有很強烈的情緒,但是身體上又不允許有很強烈的反應,所以有時候他們的脾氣就會很怪……我媽就是這樣。不信你把身上所有關節都用繃帶包上繃緊,這樣過一週試試,你也會很鬱悶的……可我要的不是這些,我需要的是脫離塵世的狀態去看世界,我不知道該怎麼做了。”
我:“你是說,你陷入僵局了嗎?”
她咬了下嘴唇:“沒錯,但是,沒多久,我發現我又進了一步,因為就在我以為這幾年白費功夫的時候,我突然懂了。”
我:“你得到超脫的狀態了?”
她:“比這個還強大。”
我:“難道說,用完全不帶思維和主觀意識的眼光去看,還看不到真正的世界?”
她:“對啊,那不是真正的世界。”
我:“那究竟什麼是?”
她掐了煙笑了:“如果你帶著自我意識去看,根據我前面說的,你看到的其實是你自己,對吧?。你想過沒有?真正要做的,不是什麼都放棄了,不是無任何態度去看,那不是超脫,那是淡漠了,就是俗話說的:沒人味了,那種狀態根本看不到,頂多目中無人而已,差得遠了。”
我:“可是你說了半天,到底是怎麼能看到呢?”
她得意的笑了:“想看到真正的世界,就要用天的眼睛去看天,用雲的眼睛去看雲,用風的眼睛去看風,用花草樹木的眼睛去看花草樹木,用石頭的眼睛去看石頭,用大海的眼睛去看大海,用動物的眼睛去看動物,用人的眼睛去看人。”
我認真的聽著,傻了似得的看著她,但大腦是沸騰的狀態。
最後她又開了句著名的玩笑:“如果有天你看到我瘋了,其實就是你瘋了。”
那天走的時候,我覺得自己暈暈乎乎的,看什麼都好像是那樣,又好像不是那樣。因為她說的太奇異了,都是聞所未聞的。我必須承認她的觀點和邏輯極為完善,而且把我徹底顛覆了。我想,也許有一天,她會看到那個真正的世界吧?
第十六篇《時間的盡頭—前篇》
某次和一個關係很好的朋友聊天,因為他是駐院精神病醫師,所以我說起了那位能看到“ 絕對四維生物”的少年,他聽了後覺得很有意思,但同時也告訴我,他們院一個患者,簡直就是仙了。那患者是個老頭,當時六十多歲,在他們院已經十幾年了。他們院都管他叫“鎮院之寶”。這麼說不光是他的想法很有趣,更多的是他會“傳染”。
最初這個老頭是跟好幾個人一個病房,裡面大家各自有各自的問題:有整天在床上划船的(還一個幫忙掛帆拋錨的),有埋頭寫小說的(在沒有紙筆的情況下),還有半夜喜歡站在窗前等外星人老鄉接自己走的(7 年了,外星老鄉也沒來),有見誰都彙報自己工作的:“無妨,待我斬了華雄再來飲此酒不遲!” 就那種環境下,老頭沒事兒就拉著其他患者聊天,花了半年多,居然讓那些各種病症的人統一了——都和自己一樣的口徑。大家經常聚在一起激烈的討論問題——不是那種各說各的,而是真的討論一些問題,但是很少有人醫生護士能聽明白他們在說什麼。
跟他聊過的其中少量患者很快出院了,這個很讓人想不透。那些出院的人偶爾會回來看他,並且對老頭很恭敬,還叫老師。不過有一些病情加重了……院方換了幾次房都一樣。後來醫院受不了了,經過家屬同意,讓老頭住單間。開始家屬還常來看,可一來就被拉住說那些誰也聽不明白的事兒,逐漸子女來的也少了。好在子女物質條件很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