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震驚。
他一門心思報仇,心裡想的都是如何血刃仇敵,可從沒想過,殺了仇人後,要如何善終。
在他心中,似乎追殺仇敵,便是自己餘生的全部。可是聽完錦瑜的話,燕聿終於意識到,自己當初太沖動了。殺死仇敵,他的仇也只報了一半,如何讓自己保住性命,如何過好以後的ri子,如何讓父母在天之靈安息,一切都圓滿了,他這家仇,才算真的得報。
“少夫人,屬下會尊少夫人之令行事。絕不會義氣用事。”錦瑜點點頭,示意燕聿下去安排。
燕聿俯身,這禮行的鄭重規矩。
行完禮後,他調頭離去。似乎再多留片刻,他那心中報仇的心思都會淡一分似的。
望著頗有幾分急迫的燕聿,白荷輕輕一嘆。“……他如果沒有這家仇,也是個出身不比四少差的公子。”錦瑜笑笑,輕聲附和。“是啊,命運弄人啊。”
白荷點頭,覺得自家少夫人說話從來一語便能道破玄機。
對於燕聿的離去,宋佑翼表現的十分平靜,他就知道錦瑜不會無緣無故的收個屬下,像燕聿那樣的人‘屬下’,也不會無緣無故的認錦瑜為主。
其中的事情啊……宋佑翼晃了晃頭,讓自己不要胡思亂想。錦瑜既然不告訴他,便有不告訴他的理由……
自家的妹妹,他自然相信。
之後錦瑜下令明天在原地多留一天,說是前幾天雪天趕路累極,多修整一天。
商隊裡的人自然十分高興。反正終點在京中,早一天到晚一天到,於他們沒什麼分別。能在路上多歇一天,何樂而不為。
錦瑜沒有動用宋家商隊的人,只悄悄喚了四六上前。
然後謹慎的交待了一番。四六對於錦瑜的計劃,已經不是驚喜了,簡直要膜拜了。
在四六心中,行事的標準只有主子吩咐與不吩咐。像錦瑜這般吩咐他行事是四六最喜歡的。以前眼在四少身邊,自家那位爺向來是放養他的。
有什麼吩咐,也從不直接下令。
都要他意會。所以多數時候,他和主子都少了那個叫靈犀的東西。
跟在錦瑜身邊則不同,錦瑜行事的習慣是告訴他,要做什麼,怎麼做?何時做?做的好與壞的區別。總之,四六覺得在錦瑜手下行事,他整個人都變聰明瞭。如果見到不著,他也有了吹噓的資本。
所以說,人啊,沒有生來笨的,只要因材施教。
錦瑜的命令很清楚,什麼時候該配合,什麼時候該撤退,什麼時候該替燕聿望風……總之,這簡直就是一出把人戲弄死,而且對方還不知道怎麼死的好戲。
和燕聿相處幾天,四六倒是看燕聿越來越順眼了。
燕聿生就一副正經臉孔,若是當盜匪,實在是可惜了。在四六眼中,燕聿和不著有些相像,可比起不著來,燕聿更好相處,燕聿這人,只要認下朋友,便當真能為朋友兩肋插刀。而且雙朋友十分信任,信任到便是他直接捅他一刀,他也能當他只是試試刀……
總之,這人比不著更容易交心。
所以四六是真的當燕聿是兄弟。
兄弟的事,他自然竭盡全力。何況這種能大快人心,鏟奸除惡,而且還是替燕聿報殺親滅族之仇的事。四六簡直一點心裡負擔都沒有。
“少夫人儘管放心,這事,屬下一定辦的圓滿。少夫人只管等著屬下的好訊息。”四六喊了幾十個相熟的護衛,趁著夜色悄然而去。宋佑翼看在眼中,心中雖然有些擔心,可看錦瑜袖了手立在松樹旁,身上披的大氅簡直要與雪色混為一體。她那白玉的小臉,在雪色下顯得有幾分晶瑩剔透。這一刻的錦瑜,竟然讓宋佑翼有種,似乎下一刻,她便要飄然飛天之感。
她周身縈繞著那股氣勢,高貴,淡雅,似乎還有幾分黯然。總之,讓宋佑翼覺得遠處那姑娘,這時候並不希望被打擾。宋佑翼輕輕一嘆,終是轉身回了帳篷。
錦瑜在樹下立了許久,直到白荷不顧一切的把她扶回帳篷……
錦瑜被安置在帳篷臨時搭起的矮榻上,一邊捧著白荷遞到手中的熱薑湯媳緩緩飲著,一邊聽著白荷的絮叨。
“少奶奶當自己是不壞之身,水火不侵呢?入了夜,天氣有多冷,少夫人難道察覺不出,竟然還在外面站了那麼久,也不怕凍出什麼毛病來。若是落了病根,四少見到奴婢,不得把奴婢立時發賣。少夫人,便當心疼心疼奴婢,早些睡吧。”對於白荷的嘮叨,錦瑜只是輕輕一笑,隨後便被白荷強行按倒,蓋上了厚厚的錦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