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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部分

古老幻想就像變魔術似的竟成了現實。這樣的奇蹟令譚世林激動不已,就在他提議為兒子修一座功德牌坊時,代武冷冷的告訴父親,那只是一項戰備工事。一旦開戰,水壩將被適時引爆,以便傾瀉而下的洪水瞬間淹沒來犯之敵。他還悄悄地向父親透露了一項軍事秘密。水壩早在修築過程中就已在壩體內埋設了足量的炸藥。可憐的老父親強嚥下嘴裡苦澀的口水,鐵青著臉,眼含熱淚,像不認識這個兒子似的看著他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然後,轉身默默離去。

代武不相信這個枯瘦、佝僂的背影是自己的父親,當年他帶領自己兄弟幾個走出私塾爬上老虎山時是多麼高大健壯,多麼令人敬佩啊。如今卻這般老朽、脆弱,脆弱到已承受不起一個謊言的打擊。然而還有另一個更大的打擊早就在鐘鼓山與自源巖交界的山溝裡等著這位不幸的老父親。戰壕沿鐘鼓山即將延伸到自源巖時,施工的戰士們挖出了一具沒有棺材裝殮的男人屍骸,一件佈滿鐵砂彈孔的黑色四不像皮衣包裹著散了架的骸骨,烏黑的頭髮搭在泛白的顱骨上,散發出濃濃的墨香。

聞訊而至的鄉親們都能一眼認出那件興安村唯一的皮衣卻不願說出衣主的名字,他們全都屏聲息氣,指望註定的悲劇能演變成意外的誤會。隨後趕來的譚世林和李秀還沒見過現場就放聲痛哭了,因為兩位老人已經預感到了那位周遊世界的兒子並沒像人們猜測的那樣繼續行走在沒有彼岸的旅途中。

李秀堅持把自己的那具金絲楠木千年屋讓給了代超,譚世林也覺得只有這樣貴氣的東西才能安放如此睿智而不幸的靈魂。雖然知識是致命的卻仍然值得敬畏。最令他不安的是那些穿透皮衣的鐵砂彈似乎出自自己的火銃。代武下令停工三天,連以上的軍官都參加了代超的追悼會,朱即師傅操弄法事時,對喪葬禮儀一絲不苟,極盡鋪陳之能事,他只想讓觀禮者感受到生命的莊嚴和死亡的沉重。

在簡單而熱鬧的竣工典禮上,譚菜受邀表演了古琴演奏。灰頭土臉計程車兵們抱著槍械一排排席地坐在鐘鼓山水壩旁的空地上,周邊擠滿了前來看熱鬧的鄉親們,新築的水泥壩已開始蓄水,兩岸的橡樹上掛著一些自吹自擂的堂皇標語。譚世林是唯一沒有前往觀禮的人,他期盼了一輩子的灌溉工程如今成了心頭大患,他正在為另外一個兒子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而憂心。由於代武已經在老虎山地區實施軍事封鎖,作為一個地下黨員,他為自己不能給同志們通風報信而深感自責、不安。

譚菜經過愛情的歷練,已顯露出少婦的大方風韻,甚至能在大型*上現場陳辭,撫琴高歌了。她穿著興安女人認為最時髦的藍底綴白色碎花紫綢繰邊的斜襟佈扣長襖,不慌不忙走到場地中央,從容地擺好的那把梧桐懸棺木古琴,除錯到適宜室外的高調後就開始了她那纖纖十指的舞蹈。頃刻間死生相契的音符便在寬廣的音域中掙扎、跳躍。儘管她彈唱的《廣陵散》沒有多少人聽得懂,但那純淨天然的音色,悠遠激昂的旋律,卻緊緊揪住了戰士們飄忽不定的靈魂,綿綿不絕的致命音符不斷地在他們耳畔撩撥、攛掇,使他們在絕境中燃起了希望。

代武是唯一的知音,那慷慨的曲調,那淡遠的琴風攪動著他根深蒂固的世俗情懷,面對手下如雲的兵士,他卻越來越覺得自己成了一個孤獨的鬥士。此時,他得到情報,代文率領的大軍已經進駐關王廟,正在對興安村形成合圍之勢,而自己相鄰的友軍兵團都已失去聯絡,所有的戰略協調機制均遭毀滅性破壞。就在三天前,他得到杜聿明將軍在徐蚌會戰中兵敗被俘的訊息,現經多方努力他與空軍取得了聯絡,他們在電報中不斷詢問興安村的佈防情況並計劃給予空中支援。代武不得不私下裡考慮自己兵團的退路了,他委實不忍心眼看著無數姓名匯成的文字洪流源源不斷地注入那永垂不朽的烈士名冊而毫不作為。他痛心地背棄了一位將軍應有的信念,在心底裡暗暗掂量著如何少消滅一個敵人就能多存活一個同志的奇怪想法。

譚菜彈得興起,一時琴我兩忘,但見眼前坐滿了李久貴。古老的七絃是她悸動的脈絡,瘦削結實的琴板一如她溫潤的胴|體,她把纏繞纖纖十指的音律化作了犧牲向遙不可及的情人獻祭。代武百感交集,不由得懷想起聶政的英武,項羽的愧怍。對嵇康臨刑而奏的悲壯也深有同感。

代文的情報部門破譯了國軍的摩爾斯密碼,但國軍清楚解放軍沒有空中力量來制衡,因此對保密工作中的巨大漏洞並不在意,他們在往來電報中肆無忌憚地談論著機群的集結情況以及老虎山周邊的軍事佈局。

大戰在即,老百姓人心惶惶。代武那最後也是徒勞的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