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有幾個院子住著都是比較嚴重的……”祁明誠又問。
“院子前有水缸的都是。”阿順神色黯然地說,“不過,那邊沒有住人。暫時就這兩個院子住著人。帶我的那個師傅對我說,今年的春夏季比往年難熬很多。往年這時候不會有這麼多人受傷的。”
並不是所有的重傷者都會被挪到這幾個院子裡來。一開始,會有隨軍的軍醫照顧他們。只有軍醫已經無能為力了,覺得他們無論如何都只有一個死了,他們才會被挪到這邊來。軍醫們也不是想要放棄他們,可是軍醫每天要面對的傷者那麼多,他們需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那些還能救回來的人身上。
這是一件非常悲哀的事情。
而有的時候,這邊的幾個院子甚至都住滿了人,那才是最最悲哀的一件事情。
祁明誠把阿順拉到了一邊,小聲地說:“我曾在一本雜書上看到過一種說法。我們的手上、衣服上看似是乾淨的,但其實還沾著那種我們肉眼看不到的髒東西,這種東西對傷口的癒合非常不好。所以,給傷患們包紮傷口的繃帶必須要在沸水中煮過,然後傷患蓋的被子也要時常放陽光下曬曬……”
祁明誠簡單地對著阿順科普了一些無菌觀念。阿順聽得非常認真。
對於阿順來說,祁明誠是一個非常可靠的人。他真是太信任祁明誠了。說得誇張一點,如果祁明誠對阿順說,太陽本應該是從西邊升起的,那麼阿順也不會覺得祁明誠錯了,一定是太陽本身的錯!
而且,面對那些重傷患,阿順能做的事情太少了。祁明誠讓他把繃帶做消毒處理,他就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一塊浮木,心中立刻有一種“是啊,我能做更多的事,說不定這麼做就有用了”的感覺。
所以,祁明誠此刻說的這些東西,阿順記在了心裡,還打算一一照做。
對著阿順科普完,祁明誠拍了拍阿順的肩膀,說:“忙去吧。”
阿順用力地點點頭。
祁明誠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很快也離開了。離開之前,他趁人不注意,把靈水滴進了水缸裡。
雖說已經把靈水給出去了,而且,祁明誠打算在這段時間裡每天都往西營中跑一趟,他知道自己這樣做是能夠救人的,但他的心裡卻沒有絲毫的喜悅。恰恰相反,他的腳步和他的心情都非常沉重。
西營只是盂銅城中的其中一營。盂銅城也只是西北十城中的其中一城。
祁明誠救得了一個人,救得了十個人,他卻救不了成百上千的人。
而這些人不是別人,他們是趙成義的戰友,是他的同袍,祁明誠很難不對他們產生共情。
祁明誠再一次確定了自己未來要走的路。他可以帶著傷殘的兵將們去開荒種田,讓英雄的生活能夠有所保障,再讓那些上戰場的兵將們無後顧之憂。這是他的事業,他的事業不僅僅是為了他自己。
回到家以後,祁明誠覺得頭有些暈。他心有所感,似乎他體內的法寶又有了什麼動靜。
莫非他剛剛做的那個決定,讓他個人的氣運和景朝的國運連在了一起嗎?那麼,法寶每天能產生的靈水是不是就要由一滴變成兩滴了?不不,既然擁有了一國的氣運,那怎麼也應該有十滴靈水吧?
因為法寶已經和祁明誠的靈魂相連了,所以法寶有了動靜,就能直接影響到祁明誠的靈魂。
於是,祁明誠一時間竟控制不住地想要睡過去。他知道自己會沒事的,卻不知道自己這一次會睡上幾天才能醒過來,就抓著包春生的手,趕緊說:“我、我沒事,就是有點困。等我睡醒就好了。”
這話剛剛說完,祁明誠終於徹底地失去了知覺。
包春生嚇了一大跳,緊緊抱著祁明誠軟下來的身體,還下意識用手探了探祁明誠的鼻息。
祁明誠呼吸平穩,好像真的只是睡著了而已。